吴王夫差既已将勾践囚于石室,自己守孝已满三年,于是当即除去了孝服,重新换上红色王袍,系上白玉腰带,穿上赤褚皂靴,戴吴王之冠,当夜他驻跸姑苏台,兴致勃勃地召见了越国所献的八名美女。
美是各具特色的。越国所献的八名美女如不同之花朵,有的如吊兰婆娑多姿,有的如桃花灼灼艳红,有的如夏荷亭亭玉立,有的如文竹恬雅宜人……其中有一位叫诸儿的美女不仅美色超群,且狡黠聪慧,泼辣可人。夫差很是中意。他日间上朝在吴宫,晚上却喜欢留宿姑苏台的碧霄宫与诸儿欢娱。尽管从灭楚后,中原诸侯国中有不少君主得知夫差已除去丧服,送去了本国的名姬美女给夫差,但夫差却偏爱诸儿。诸儿纵云播雨云夜夜专床,将一个夫差侍候得妥妥帖帖。
海涌山既是天然的演兵场,又是个天然的牧场。从姑苏台上登高望去,海涌山上的一草一木一览无遗。姑苏台的北首有一条小路,直通海涌山后山,沿曲折小道上坡,这里百草葳蕤,树木葱茏,无垠的草地地向北延伸,一派生机勃勃。风一吹,青草连绵起伏,人如置身于绿色的海洋。
勾践君臣饲养的五匹良骏,它们分别是:、骊驹、骥骐、骅骝、驶骐。其中一匹骅骝是夫差最喜欢的,此马通身火红,唯鬣和尾巴却是黑色,然而,骅骝性暴烈,要接近这匹高头大马极不容易。
马厩在石室背面不远处。天尚未亮,勾践和范蠡提着风灯一前一后来到这里,他们将风灯挂在栏栅的两边,然后用马槽里的水洗脸。他们来此一月,已经学会了养马。
“少伯(范蠡字),这样的生活实在是苦了你。”勾践洗罢脸转身对范蠡说。
“大王,没有人逼我,臣是自愿的。”
“唉,一国之君沦落为奴,还要连累于你,恐怕孤是亘古第一人了。”
“大王千万别这么说。古来圣贤没有不受过挫折的,文王囚里的一个石室,姜子牙不抛弃他的国家;商汤王被拘囚在夏台,有臣子伊尹陪伴着他。后来两位圣君委屈自身而得到天道佑助。大王您并不是第一人。”
听范蠡一说,勾践开朗起来,系紧围裙,裹好头布,拿起长毛刷子,向骅骝马走去。范蠡也走过去,拎起一只盛满水的木桶,向马厩内泼去,然后拿来竹做的扫帚扫除粪便。
天色大亮,看押囚犯的头目姑勺打着哈欠从远处走来,站在马厩木栅门前大喊道:
“勾践,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把马拉出来溜达溜达。另外,那匹骅骝快去喂饱,要驮你老婆进宫呢。”
勾践一听,心头“咯噔”一下,但行动并不迟疑,与范蠡一起将马统统赶出了马厩,由范蠡看着马自由慢走快跑,而将骅骝喂饱后牵到了姑勺处去。
姑勺诡秘地一笑说:
“你牵它送她到山下吧,山下有人来接的。我去通知你老婆赶紧出来,免得我家大王等急了。”
不一会,只见季菀从石室拐角处过来,病后的她随着时间过去已经恢复,看上去仍是端庄娴雅,丝毫没有胆怯或者怨恨的样子。
勾践见妻子走近,扶她上马,然后轻轻地问道:
“大王叫你去干嘛?”
季菀应声道:
“是啊,刚刚有人传言,说是命臣妾进宫。”
勾践幽幽地说:
“夫为奴、妻为妾。这是意料中的事,你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
季菀听出了弦外之音,安慰道:
“季菀是你的妻子,不会朝三暮四,马上就会回来。”
“他对有姿色的女人不会放过,何况……”
“大王别猜疑,别人我不知道,可我自己有把握,别胡思乱想。”原来,这一天,夫差忽想起从越国来的那个女人——越夫人,因前二天来时她昏死了过去,如今,屈指算来,已经一月过去,“妻为妾作为条件,自己是可以占有这个女人的,不知这女人姿色如何。”一种好奇的心理使得夫差极想见这位越国的王后,于是他命快骑速去海涌山将那女人带到姑苏台的碧霄宫来。
有两个小卒陪着一位宫监模样的人等候路旁,见了勾践那太监大声斥责道:
“该死的!勾践,还不转回去。”说话间那两个士卒相互一示意.便提着马鞭走过来,对着勾践,啪啪两鞭,霎时,勾践脸上起了两道粗粗的血印。勾践没有怨声,只是说:
“是是,勾践这就回转,这就回转。”
望着毫无骨气的勾践,周围围观的一些士卒哈哈大笑。
越夫人横驮在马上被带走了。勾践没有目送她,他一边走着,一边顾自蹲身用青铜镰刀割着马草,一步步向山坡走去。
骅骝马驮着季菀到姑苏台下后,一乘凉轿将季菀抬上了三百丈高的姑苏台,接着又改乘宫辇一直转向深宫,然后来到了一个叫春霄宫的地方,在这里,两名宫人替季菀沐浴更衣,然后告诉她吴王下朝后便会来此的,说罢便悄然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