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过,宗传雄十五岁上遭遇惨祸,其父在泥城桥被杀,其母被辱后自杀,都是日本人所为。虽然宗传雄最终伏击刺死了一名凶手,但自此之后,他性格大变,胸中总带着股戾气,手段也极其凶狠刚硬,对于洋人,特别是日本人,更是恨入骨髓。这次出了这事情,宗传雄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将那些日本人斩杀干净。在出发前,宗传雄关照手下的兄弟说道:“咱们手里没枪,不能跟那些人明着来。待会到了地头,大家不要集合在一起,分散开来,假装是路人,袖里带好刀,接近一个就捅一个,捅完了就跑路,把局面搞乱点。局面一乱,他们一分散,就顾不过来。记着,能杀几个就杀几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一个。”
他手下这批人都是从前郑家木桥小瘪三的帮众,心狠手辣惯了,制造这种局面是拿手活,他们见自己的弟兄被杀,心中个个愤慨,听宗传雄吩咐之下,个个带着趁手家伙,便如猛虎一般,朝着杨树浦冲了过去。到了杨树浦的三友实业附近,宗传雄挥手示意停下,让朱二先跑过去瞧瞧情况。不出两分钟,朱二奔了回来,说道:“大哥,大队的日本人都撤走了,厂里还剩下十多人,正在烧厂房。”宗传雄哼了一声,说:“走,分头上,记着下手要狠,一个活口都不要留。”说罢,他和手下的兄弟分散开来,朝着不远处的三友毛巾厂而去。三友厂的厂房里已经开始冒起了浓烟,四周稍远处还围着不少中国人在指指点点看着。宗传雄一瘸一拐,混入了人群中,朝前面看去,只见厂门口站着六七个浪人打扮的日本人,哈哈大笑着,用手指着三友实业的大木头门牌。这几人互相说了几句后,走到门牌旁,将门牌扯了下来砸到地上。这时候,厂里又出来了七八个手拿火把的日本浪人,互相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回过头朝人群这里看来。正在这时候,街道另一端奔来了五个警察,杨树浦此地属于华界地面,警察得到消息后,终于赶了过来。那五个警察手里拿着警棒,一边奔跑,一边喊道:“住手!住手!”
那些日本人见有警察赶来,毫不慌张,都站在那里,笑嘻嘻地望着警察奔到面前。那些警察刚停下脚步,一个日本人便拔出枪来,“乒”的一声,朝着地上开了一枪。那些警察见他们有枪,顿时被吓着了,那个开枪的日本人举起枪来,用中国话大声吼道:“滚!”其中两个警察见这情状,真的扭过头,向回跑去。还剩下三个警察站在当场,其中一个大声说道:“我们是公共租界巡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话音未落,枪声立即响起,那警察当场倒在了地上。那些日本人狂吼着,围住了另两名租界巡警殴打了起来。那些警察身上没有枪械,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两三分钟,都躺在了地上,不再出声息。这三个警察都有姓名可考,那个最先遭受枪击的名字叫做陈德胜,另一人叫朱伍兰的,被日本人砍断了手指,还有一个名叫田润生,被刀刺中后终因失血过多死亡。
旁观的众人看见日本人在厂门口行凶,都鼓噪起来,口中大声喊叫斥骂着,却碍着他们手中有枪,不敢逼近。那些日本人望着周围的人群,哈哈大笑着,结成队朝着西面扬长而去。宗传雄此时在人群中已是恨得咬牙切齿,见日本人离开,便朝着不远处的朱二一使眼色,众弟兄分散开去,从四处跟了上去。那些日本人转过了两条街道,跟得最近的朱二紧跟上两步,和走在最后的一个日本人并了排。这街面上人颇多,那日本人看了朱二一眼,只当他是行人,也不以为意。朱二从袖口里滑出了把三菱角刀来,那刀呈三菱状,三侧开了三道血槽,当时的帮会中人用来捅人,多用此物。一般用了这刀,便不打算留情面,一捅下去,血随着那三道血槽飙出,少有活命机会。
朱二手里握着三菱角刀,稍稍放慢脚步,走在那日本人身后半步的地方,然后伸出右手,一刀便捅进了他的腰间。那日本人正行走间,忽然腰间一凉,低下头,便望见大股的血水从自己腰里涌出,大吼一声,接着便软倒在地。朱二捅了这一刀后,立即收刀入袖,快步隐入街边的屋檐。前队的日本人听到自己同伴的吼叫声,回过头来一看,发现最后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顿时乱了阵脚,喊叫声,喝骂声,响作一团。街上的行人也被这一幕惊到,女人们尖声叫着,男人们掩面侧目,加快脚步。有几个日本人从腰间拔出配刀,对着四周大声吼着,却没见到凶手。宗传雄一瘸一拐,半掩着面孔,走过一个身侧佩枪的日本人身旁,那日本人正对同伴大声说着些什么,也没注意。经过那人身旁时,宗传雄猛地一刀送出,从他的后背肾脏处刺入。刀还未拔出,宗传雄已用左手拽出了他身上的手枪,掰开枪栓,一枪甩在了对面那个日本人的面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