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前因――我本乱世一根草(5)

就这样,契丹成了有史以来,东亚大地上最最幸运的少数民族。想想他们的前辈,无论是匈奴,还是突厥,或者是回纥、吐蕃,哪一个不是垂涎于汉人的富裕,骑着马举着刀过来明抢?可结果往往是千辛万苦抢到手,自己的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更有甚者,偶尔碰上汉人出了个强硬的皇帝,比如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还要被反攻倒算。

哪一个比得上契丹?汉人先是自己送上门来帮助生产,把契丹养肥变壮,然后沙佗人突然间双手献上燕云十六州,让契丹人凭空得到巨大的财富和无穷尽的生产力,之后最绝的,是生怕契丹人突遇富贵没法消化,后晋居然让契丹人适应了整整十年,然后才由石重贵这个"孙子"把中原的腹地也断送给了契丹。

这样的机会哪里是千载难逢?简直是自有汉人以来的两三千年里,从来没有给过异族人的机会!

耶律德光决心不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走了,一定要落地生根,把契丹就此真正的做强做大。他的具体措施是这样的--首先让开封稳定,并且从他开始改穿中原衣冠,从心理上先和汉人拉近距离。接着他把后晋的文武百官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每人官复原职,薪水加倍,并把几个知名人物另行委任新职。比如李崧为太子太师(这么说这个人可以去管教和支持耶律德光儿子了?)兼任枢密使(更绝,他从此能管辖契丹军队了?),冯道为太傅(这是个神仙,以后细说)。

这样一来,后晋的各位藩镇大人们都松了一口大气,这些拥兵自重的大佬,在石重贵和耶律德光的"家务之争"中,多数没有插手,所以兵力基本健全。这时,他们大多上表称臣,让耶律德光也松了一口大气。

但是,只有一个人表现得很不积极。仅仅只是不积极,就让耶律德光在开封寝食难安。这个人就是北京(今天山西太原)留守,河东节度使刘知远。

刘知远,沙陀人,是石重贵时期最强的藩镇,兵力远远超过其他节度使。此人从小贫苦,以牧马为生,长大后在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部下当兵,是真正的从生活底层做起,一步步爬到了一个军人所能达到的极限高度。在无数的腥风血雨中,他逐渐拥有了一个独特的,让他可以真正屹立不倒的武器--沉静。

以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他的沉静远比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勇敢机敏、凶狠残酷等等暴力特征更加具有决定意义。

在这场战争中,刘知远时刻关注战局,可始终按兵不动。就在契丹人攻入开封,俘虏石重贵时,都仍然不肯支援,真正做到了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在大多数藩镇对耶律德光称臣时,他也只是派人到开封向耶律德光表示祝贺,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耶律德光沉不住气了,他知道有很多的人都在看着刘知远。刘知远不服,人心不固,已经有一些蕃镇和后晋的大臣转而逃往后蜀或者南唐了。不能再耽搁。耶律德光决定主动出击。他没有动兵,而是给刘知远送去了一件礼物和一封信。

礼物是一支木柺,样式和用料现在已经不可考证,不过运送的过程中,汉人惊奇地发现,所有的契丹兵将都给木柺让路,就好像这支木柺正抓在耶律德光本人的手里。由此可见这的确是一件殊荣。

刘知远愉快地接受了礼物,据说当天就开始拄柺。至于那封信,就让刘知远沉默了。他真不知道,原来白痴也是种传染病,耶律德光已经深深地被石氏父子给感染了。在这封信里,耶律德光对刘知远非常亲切,亲切的程度和重视的程度完全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我亲爱的儿子知远,你好吗……"

刘知远深深地呼吸,再深深地呼吸,信还是稳稳地拿在他的手里,没撕碎,没骂娘,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耶律德光则继续郁闷,他仍旧什么回答都没有得到。他纳闷,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在中原,当别人的儿子不是件很光荣的事吗?实在不解,他只好再次让人带话给刘知远--你不事南朝,也不事北朝,究竟想干什么?

这次他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刘知远用行动告诉了他。契丹人在公元947年正月攻入开封,刘知远在公元947年2月10日,在山西太原称帝。

的确是不事南朝,也不事北朝,大丈夫兵强马壮,何须屈膝他人,更何况异族敌寇!

刘知远称帝,留给耶律德光的就只剩下了华山一条路了,那就是立即发兵,把刘知远和太原荡平。而且要快,不然刘知远就会变成一块磁铁,把原本在观望的,和已经投降的后晋所有势力,都从他的身边吸引过去!但是他却不得不佩服刘知远的胆子,要知道,这个时候河北、河南已经完全被契丹控制,关中诸藩镇也已经多数归降,刘知远所在的河东三面受敌,就这样都敢突然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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