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坐火车.马中才(2)

高中毕业后,男孩去了很远的城市读大学,再也没有跟我联系。带我去坐火车的承诺被碾碎在他离去的脚步里成为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

我所处的地方和云南只有一河之隔,这条河叫多依河——是佝仃古国的圣河,承载着古人对五谷丰登的祈祷。

泼水节那天我约了三五个朋友一同前往多依河泼水。大家捡起水盆一通乱泼,不管你来自何方、哪个民族、是男是女,见人就泼,歇斯底里。

原来水也可以在人的身上开出这么美丽的花呀。我随着这盛开的水花笑得花枝乱颤。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开着摩托车来了。他停好车走下来,我贼笑一番看准角度,一大盆水“嘭”的一声朝他脸上飞去。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他捂着脸揉着眯成缝的眼睛傻站在那儿,原来他的眼镜被我泼掉了。

忽地打哪儿蹿出来七八个人朝他围了过来,每人一盆水往他身上泼去,看着他东倒西歪手忙脚乱的样子大家乐成一团,一盆接一盆,再接再厉。

我估计他近视得很严重,这会儿成睁眼瞎了,我这始作俑者只好冲进去帮他找眼镜。这下惨了,眼镜没找着,七八个人又朝我围攻起来。我们成了众矢之的,站在里面左闪右躲,上蹿下跳,像两个傻傻的模特,傻乐儿。

他注意到我的时候居然跟我说了一句:“哎呀,我们真是太幸运啦!那么多人喜欢我们。”

我心想这人够白痴的。

最后我们俩东倒西歪站不住脚了只好抱成一团,双手举白旗向大伙投降。

疯了一整天,我回到家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倒头便睡,像一摊化入沼泽的软泥。

十一点多被电话吵醒,朋友叫我过去吃烧烤。我一听,肚子咕隆咕隆叫起来,原来一整天只顾着疯狂泼水还没有吃东西呢。

当我提着一个蔫掉的胃赶到那里,一愣,那个戴眼镜的男孩正坐在席间,银色边框的眼镜折射的灯光扎得我睁不开眼。

同学给我介绍了他,叫陈之潇,是某单位保卫科的保卫员。

我们一边玩牌一边喝酒,后来又来了些人,乱七八糟的,朋友的朋友,情人的朋友,谁喝了多少我已经记不清楚,只见那晶亮的酒杯在桌上飞来飞去,还有几个人跑去卫生间哇哇直吐。

我腿都软了,因为一整天没吃东西就空腹喝酒,这样很容易上头。朋友们一时间不见了踪影,当我反应过来时,只有我和陈之潇还傻站在灯光下举着酒杯,他的眼镜在这时候特别刺眼。

模糊记得,在回家的路上,他问过我的名字,我也问过他的名字,可他一说完我又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他当时还用那颤巍巍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大圈,埋怨我,说我不该把他的眼镜泼掉,害他喝了几大桶水。

我说,你还好意思说呢,没事你溜到那儿晃悠干吗?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至于跑到中间去和你一起当“模特”。

他被我这么一说也就不好意思起来。这时候我胃里那些啤酒不断地翻腾,一直冲上喉咙,我哇哇哇吐了一地,鼻涕淌眼泪流,天地万物在旋转。

陈之潇赶紧扶着我,拿出纸巾给我把脸擦干净,嘴里不停地叨唠着什么,我也听不见,只见他的嘴一开一合,一合一开,像张冒泡的鱼嘴。我四肢乏力,眼看着还要走一大段路,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他傻笑。陈之潇赶紧把我扶起来。我赖着他,嘟囔着:“实在是不行了,脚跟抽了骨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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