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上帝,救兵来了。古人云:撒豆成兵。不过,我的豆子不用撒,她自己就能蹦出来。不仅豆子来了,估计全深圳的小偷兄弟都来了,后面黑压压一片,形成包围圈,把“大丧”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
看那架势,我被剁成肉酱的几率急剧下降,“大丧”他们被踩成肉酱的机会逐渐加大。
豆子闪电般冲进人群,手中的刀片一挥,“大丧”身上的紧身皮衣一分为二。
刀片从口中吐出,“唰”地划过,一尺就是一尺,一寸就是一寸。全深圳只有她有这般本领。
“大丧”吓得面无血色,嘴巴张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低头一看,只见从胸前到小腹一道白痕,再深一点就开膛破肚。
他哪里见过这阵势,不住点头,“好,好。”他说。也不知哪个部位好。大丧不断后退,豆子则像铡刀下的刘胡兰,威风凛凛挡在我面前。
“大丧”等人几乎眨眼功夫撤出战场;一百多辆摩托车嗷嗷直叫,跑得比老鼠的弟弟都快。
我以为包围“大丧”的人是豆子带来的救兵,此时才看清原来是瞧热闹的人,他们一见“大丧”撤退,没热闹可看,好失望地叹了口气散去。“有没有搞错”我听见一个人嘟囔。
深圳就是这样,它是个有名的“不夜城”,再晚都有人闲逛,都有人瞧热闹。
失去了对手,我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泻了;冷汗像春天小雨一般往外冒,一会儿就成了水底动物。脚也站不稳了,腿一软就想靠到豆子身上。却不料豆子快我一步,扎到我怀里嚎啕大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得我满肩膀都是。
她边哭边说:“我找你找得好苦。”委屈得狠狠打我两拳。
此时,我的鼻子也不知怎么一酸,眼泪哗啦落了下来。这是阿飘死去之后,我平生第一次流泪……
据豆子讲,自从我失踪之后,她在深圳发疯地找我;七爷也下了命令,通知所有的同行,什么也别干,盯住大丧一伙,直到我露面为止。
他知道我的性格,平时没什么正经,关键的时候特别认真,任何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就在我失踪的那段时间,深圳的“反扒大队”轻松很多,都改行干别的了。
在此我要感谢全深圳的同行们,你们放弃了大把挣钱的机会,甚至节假日也不休息,为我一个人的事忙乎。这种精神让我感动。
当天晚上,豆子就把我带回蛇口别墅,深圳我惟一的家。一路上,她乖巧得像个小猫咪,扎在我怀里,搂着我的腰,生怕再次失去眼前的幸福。
第二天,七爷在他房间接见了我。听说我平安归来,他略显激动,却又要故作矜持,笑意在脸上一掠而过,便装作没事人一样。但他的手,唯一的手告诉我,七爷的内心在颤抖。
听我谈了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七爷感慨万分,道:“难得你有这份痴心。”接着就将阿飘的身世说给我听。却原来阿飘并非何姐生养,而是另有隐情。
何姐就是当年的燕儿,何守义的女儿,七爷的小师妹。自从父亲跌下悬崖失踪之后,她就成了没人管教的流浪儿,与几个小姑娘一起干起偷盗的营生,并逐渐在江湖上混出“五朵金花”的名声。
她们五姐妹一开始在火车站“挂帘子”、“洗皮子”(偷钱包和行李)。后来,专门盗窃珠宝店。
何姐认为自己的不幸因珠宝而起,又找不到制造不幸的原凶,自然而然将一腔怨气发泄到珠宝身上。
有一回她们逛到广州城,见人民南路有一家宾馆相当气派,骑楼式建筑,十几根巨大的麻石柱擎天拄地,檐下的雕花石饰栩栩如生,足有半人多高。五个人便生出羡慕之色。
其中一个姐妹说:“要是能在这里睡一觉死也开心。”嬉皮笑脸望着何姐。
其他几个姐妹会意,搂胳膊的搂胳膊,捶背的捶背,一起拥上她们的大姐大。
何姐笑道:“鬼丫头,住就住喽,还用糖衣炮弹。”几个人一阵欢呼。
当时这家宾馆的房价相当高,每天三十块人民币,相当于普通干部的一个月工资。好在她们钱来得轻松,也不心疼,包了一个大房间。
当时宾馆里都是钢丝床,弹性十足;进了房间,几个人又疯闹一番,扑到钢丝床上蹦呵跳呵,兴奋得不亦乐乎。
一直闹到吃饭,三妹苏小红提议道:“咱们去划船吧。”
小幺妹李文革是个“饶舌鬼”,抢白她:“三姐就爱资产阶级小情调。”
苏小红瞪了她一眼:“你不爱就别去。”
李文革说:“不去就不去。”撅起小嘴。
这时何姐打圆场:“什么爱不爱的,难听得要命。”
旁边两个姐妹一笑:“就是,人家以为你们在想男人!”
苏小红、李文革一听,羞得脸通红,也不斗嘴了,追着她们打。五个人说说笑笑出了宾馆,往西堤码头方向去。
她们所住的宾馆,是广州市中区最繁华的地段,周围高楼林立,再往前就是南方大厦商场,人流熙熙,煞是热闹;到了这儿,五妹李文革就不愿走了,非要逛商场,好说歹说,给她买了支冰棍才了事。
苏小红不满,骂道:“馋猫!”
李文革故意挡在她面前,咂咂嘴巴,一溜烟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