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战斗的就有兵团的人!”乔海洋的语气十分自豪,似乎他现在已经是兵团战士了!
“我和刘北上商量好了,都报名去东北兵团!哎,叶晓帆,你也报名去吧?”
叶晓帆看了看他,说:“也许,人家不会要我!”
乔海洋一摆手,“不管他们要不要,我们先报名再说!对了,学校就要开大会表决心了,你一定要说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不要说到农村去!”
叶晓帆一惊,看着乔海洋:“谁教你这么说的?”
乔海洋笑起来:“现在想去兵团的同学都打算这么说,在学校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叶晓帆的心里沉甸甸的。她看着乔海洋,想了想,说:“其实,去农村插队也没有什么!也许,到了那里,还更方便练琴,没有人管咱们!”
“不行!到农村插队哪有去边疆刺激啊!还能打仗呢!”乔海洋的脸上又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叶晓帆看着他,轻声说:“我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
叶晓帆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乔海洋的愿望很难实现。
晚上,叶晓帆和乔海洋练完琴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白天,乔海洋去兵团的愿望如此强烈,这令叶晓帆十分担心。她知道,庄会生的话不是凭空说的,由于乔海洋的出身和他爸爸的问题,他不可能去兵团,只能去插队。如果他去不了兵团,不单他的愿望难以实现,而更重要的,是自己没办法和他在一起;她十分清楚,自己心里越来越放不下乔海洋。她一闭上眼睛,乔海洋的笑容,就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清醒地认识到,这可能就是“恋爱”。想到这两个字,她心里一阵激动;少女的时候,她还不懂得这两个字的含义,只是觉得很神秘,同时又觉得和自己很遥远;但当她第一次为一个男孩子睡不着觉的时候,当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男孩的名字就心跳加速的时候,当她第一次忍不住对这个男孩多看几眼的时候,当她第一次想接近这个男孩而又不想和他分开的时候,她感到,原来那么遥远而神秘的恋情实实在在地在她的身上发生了。这是多么珍贵、难得、让女孩兴奋的事情。她感到自己很幸运,也感到很甜蜜,甚至忍不住要感谢老天爷让她终于遇到了自己喜爱的人。整个和平里,整个北京城,整个世界,也只有这样一个乔海洋,能配得上自己!她沉醉在这魂牵梦绕的情感中,这是一个少女的初恋,热烈、痴迷、大胆、狂热,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她暗暗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学校的“表忠心”大会终于要召开了。在那个年代,“表忠心”成为一种必不可少的仪式。不论男女老少,工农商学兵,只要有什么重要行动,必先要“表忠心”;身体站直,手捧“红宝书”,双目仰视伟大领袖头像,做万分虔诚状,口中念念有词,大致是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之类的老年间词语的变种,直至慷慨激昂、涕泪如雨。此类话语说多了,就是再懦弱的人,也平添了几分豪气。所以,那年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就成为使用率最高的描写人们精神状态的形容词。
学校分配是件大事,“表忠心”这一环节必不可少,而且人人过关,都要在伟大领袖面前表态。
“我是一名革命干部的后代,保卫祖国、建设边疆是我天生的职责!”会场上,刘北上正在发言。今天,他特地穿了一件旧军装,腰里还扎了一条武装带,一副准备上战场的样子,“我愿意把我的青春热血洒在边疆,用我年轻的生命捍卫祖国的尊严,我坚决申请去东北兵团!”
台下,乔海洋兴奋地为他鼓掌,他和刘北上早就商量好了,借表忠心的机会,把志愿说出来,坚决要求去兵团。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发言。主席台上,红旗招展,正中的一排桌子后面,坐着学校革委会的成员,其中有庄会生,他是红卫兵的代表,也参加学校的分配工作。
“我、我不知道我能去哪?”轮到尚菲菲发言,她语无伦次。这个女孩,平时就没什么主意,常跟在叶晓帆后面转。今天发言,事先曾经问过叶晓帆,不料叶晓帆并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让她一时没了主意。“我、我也不知道学校要把我分到哪?我、我服从分配!”她匆忙丢下一句话,慌乱地跑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