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像一个突然出现的炸弹一样抱在我的胸前,晃荡着挂在我的心里,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我觉得,要想把它扔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扔出去的时候不被别人看到,那就更不容易了。
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明显地觉得我一直都在抱着那个东西,尽管没有人能看得见,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抱得我很累,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放下来歇一会儿。好在我还年轻,我常想,要是换成一位老人,很可能早就累死了。
从地里回来,我又去河东的时候,张区长对我说:
“你们这个村子,眉毛胡子的还挺复杂,戴玉说文玉不行,侯玉又说戴玉不行,这么多玉,就没有一块是好的?”
我看着张区长,在等待着他下面的话,但是他却披了一件衣服,不再说什么了。我们从一些树下面穿过,沿着一片萝卜地的圪楞一直往南走,地里长满了青翠的绿缨子,胡麻地里的胡麻也有一尺多高了,再过二十多天,满地里就开满了数不清的小蓝花。我跟在张区长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我想,戴玉可能已经找过张区长了,不然张区长怎么会那么说呢。
走到一片扁豆地的前面时,张区长停了下来,他看着地里的豆苗,又看看远处的山梁,忽然转过脸来,对我说:“德龙,你是一棵好苗子,不过一定要注意,不要让自己长歪了,长歪了很可惜呢。”
我看着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又说:“今年过年我们都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过。”
我说:“那太好了,人们会高兴死的。”
“也有人会不高兴吧?”
“应该没有。不过有也不怕,一锅饭里有一两颗沙子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