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7)

笑天趁着傍晚,赶到农贸市场肉摊前买猪下水。挑了几家,捡肉色鲜亮的买了五斤,回到家便忙活起来。耀文说:“爸,你又做猪肠子?这东西吃着新鲜、也香,就是不能多想,一想就吃不下去了!”笑天说:“那你别往斜里想嘛!你看爸做的这肉,要多讲究有多讲究,从翻肠子,去花油,用玉米粉搓去杂物、用葱叶去脏气、用碱去污秽、用醋杀菌消毒也有六道工序哩,不比市上卖的葫芦头泡馍差!”张若兰接口道:“跟上当宫的做娘子,跟上杀猪的翻肠子,跟上你杨笑天羊肚子、猪肠子没少吃!”笑天顺口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杨笑天,肠子不离口!”若兰笑了,说:

“说起来怪了,给谁说你在家里洗肠子,谁都不信,都以为你是伸手大爷哩!”笑天便说:“所以说,勤俭持家的名誉你占了,耕地拉碾子的活我干了!”若兰走到他跟前,伸出一根指头在他额上戳一下:“怎么?让我给你敲锣打鼓宣传一下?杨笑天会做猪肠子?”笑天正色道:“以后见了你同事再别提猪肠子、羊肚子,就说你一日三餐吃的是鱿鱼海参、淮阳狮子头、闽粤龙虎斗、西府驴肉!你看有人信不?”

不待若兰接口,杨静问爸爸:“啥叫狮子头?”笑天想了一下,说:“就是丸子,小的叫丸子,大的叫狮子头!想吃了让你妈给你做。”若兰忙说:

“哎哟哟,我可不会做你们老家的狮子头,我看杂志上披露,周总理吃狮子头,是专门从扬州请的大师傅做的,做了三只,他老人家吃了说好!我炸的那丸子简单,谁家都会做。”说话时辣椒烧大肠已经烧好,瞬时间空气里弥漫着腾腾热气,还有肉的香味。耀文盛出米饭,一一分放了,然后伸筷子就给妹妹夹了一箸。杨静使开小性子,说不吃这东西,要吃狮子头!要穿旅游鞋!要去奶奶那儿上大学附小!

杨笑天望着一双儿女,长长出口气,对若兰说:“不能这样下去,静儿和耀文读书将来上大学都得用钱,单靠工厂这点工资啥也办不成!”

若兰问他又要干什么?笑天沉吟一下,说他还没想好。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吃饭,桌上虽无稀罕之物倒也其乐融融。

晚上笑天告诉若兰,他要到南京贩画眉鸟。若兰说,你这人就这么点出息吗?卖猫、贩鸟,你就不会干点别的?笑天说:“用飞机倒香烟赚大钱,你家有飞机吗?画眉鸟在这里很值钱,在南京却没这么贵,二叔家笑弟、笑吾、笑伊都能帮上忙,这不是钱吗?”

若兰说:“我爸常说‘要得穷耍毛虫!’你捣腾这些东西,能赚几个钱?

靠这个给儿子攒学费吗?”笑天急了:“和你商量呢,说不通,你干脆别管!”“不管就不管。”若兰也生气了,二人一夜无话。天明了四口人各行其是,两个孩子上学,两个大人上班。

杨笑天对肖剑说:“我想去趟南京,我回来的事车间知道吗?”肖剑说:

“昨天主任到站里来不知看见你没有,我没给他们说!”笑天说:“那你干脆装聋作哑,顶多五六天我就回来!”

肖剑说你要千哈就千啥,你去哪里我不知道,车间问你时别把我带进去就行了。笑天说行。转身回到家里,收拾好装鸟的笼具、衣物,把库里·挣的钱取出一半就买车票去了。

笑天走后三天,肖站长就急了。他问金东玉:“你杨哥啥时回来?”东玉说:“你杨哥啥时回来我咋知道?”肖剑说:“马彪两口子又闹了,一闹马彪就喝酒,喝醉了不来上班,我真害怕,机子不敢出问题,停一台都没人修!”“不是还有王师傅、老刘和南阳吗?”东玉说。肖剑叹口气:“王师傅我敢支使他?倒茶、点烟慢了还骂人呢,老刘能顶半个人,南阳算一个,台旨指望的就这一个半人!”“你呢?不干活?”东玉揶揄他。肖剑说:“别把我算进去,我得照顾全盘,哪里缺人我得顶到哪里!”“那咋办?”“老杨要是来电话,催他快回来,就说我说的,厂劳资处已经通知车间说他回厂了!”东玉说好吧,只要他来电话,一定给你传达到。肖剑风风火火地走了,东玉想着刚才肖剑说起马彪的事,心里一阵烦乱,她想男人和女人一旦组成家庭,麻烦就来了吗?女人是鸟,家是鸟笼吗?女人是羔羊,男人是吞噬羔羊的虎狼吗?想到这里不由打个冷战。她的心越过千山万水飞到那个她并不熟悉的城市去了。她不清楚她是怎么了:只要她的杨大哥不在身边,她就感到孤独和恐慌。

东玉下了二班,又朝机修房走去,到门口,方想起笑天已经南下至今未回,刚要转回去被老刘叫住了。老刘说:“东玉,怎么来了又走了?可是找我?有啥事情能帮的咱给帮哩!”东玉知道他没说好话,故意说:“刚才见你出去,啥时缩回来了?我的自行车骑不得了,帮我拾掇一下吧?”老刘只得说:“推来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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