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库区,宋大爷给杨笑天上了头一课。杨笑天对南山库的一切美好印象只在一个下午便烟消云散了!老宋头的这顿酒和这席话让他失眠。躺在床上想着这间房子里原来的主人此时正在劳改窑搬砖,一种不祥的预感令他惊悸不安。窗外月华如水,不远处传来长耳鹗凄厉的啼鸣,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往事不堪回首,他的眼角有了泪,泪珠滑下来小虫般地爬过鼻翼面颊钻到耳朵里。这时他听到由远而近火车行进的哐哐声,知道火车来了。火车来到库区轻轻地喘着气停了,库区司机换下来人,火车就进库去了。这时就听刘虎的短撬杠在左邻右舍的房门上敲击,刘虎压低声音喊:
“起来起来!火车进库了!”紧接着开门声、咳嗽声、自行车在凸凹不平的路面上发出的颠簸声相继传来。一阵忙乱之后,一切复于平静。刘虎没敲他的门。笑天挺身坐起来,这时门外传来老宋头的问话声:“小杨,走了吗?”笑天没做声。门外又问一句:“走了吗?”笑天正要答话,老宋头自言自语说:“走了,走了就好!”笑天又闭了口。他的心境太坏,他不想继续下年的话题,那样大家都累。
他躺下来仍然睡不着。他想这是干什么?我是来干活的,刘虎不叫我千,怎么办?眼下的事很清晰:要么沆瀣一气,马主任多个打手、刘虎多个帮手,和他们抱成一团儿;要么,寄人篱下逆来顺受,去接嗟来之食!
这两种活法他都不能接受。杨笑天心乱如麻干脆披衣下床,来在房后一块空地上练拳脚。心里有了愤懑拳脚分外凌厉,路数走到紧要处,一旁闪出老宋头。笑天收住,问:“大爷,不睡觉在这干什么?”老宋头说:“刚才我去唤你,看你进库没有,问了两声你不在,我还以为刘队长把你叫去了,怎么他没叫?”
“没叫。”
“你的拳果然打得好!”
“拳打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老宋头说:“下午忘了告诉你,你得请他们吃酒席!不请怕不行!”
笑天愣住,问:“还得请?怎么请?”
老宋便教他如何去对马主任说,如何去请刘虎。一老一少说着朝回走,老宋头突然说:“别睡了,跟我进库收网去!”
警卫认识老宋头,拦住笑天要看证件,笑天递过去,老宋头说:
“新来的!你把他记住了!”警卫不好意思,给他敬个军礼。二人拐来拐去,见三号库的上空亮着一片灯光,知道弟兄们正在那里忙活儿。
兔网下存南瓜地沿上。网高二尺,沿着地边拉了五十米。
中间的网倒了,似有活物在挣扎,二人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只兔子,老宋头一脚踩住,弯腰抓住兔耳提起,顺手将兔腿折了!随着咔吧一声脆响笑天惊叫一声:“大爷!你把腿给折了?”老宋头慢吞吞地说:“撞网的兔子……最后不都得死吗?”
一阵凉风吹来,笑天不由打个寒战。后来走到地头叉捉住一只,老宋头把它交给笑天。笑天抱着惊魂未定心如捣鼓的兔儿,兔儿直往他腋下钻,他知道它害怕,便对老宋头说:“大爷,这只太小,放了吧?等长大了再抓!”老宋头转回身来,意味深长地笑一下,说道:“你斗不过他们!你这人心不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