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6)

秦部长家就住在跟前二楼上,楼下的谈话他都听见了,此时推开厨房窗子冲楼下吼道:“王师傅!你这是干什么?你对我有意见可以到党委告我,你败坏我干什么?”小个子缩回去,挥挥手到路边提起笼子,老哥儿几个挤眉弄眼全散了。老革命想解释,秦部长不让他解释,秦部长以命令的口吻命令他回去!朝回走!老革命羞愧难当,抡起酒瓶向下摔去,酒瓶碎了,酒洒了一地,空气中立时荡着酒的香气。杨笑天想去接应他,又怕他脸上抹不开使性子,只得躲了。

回到医院里,床头放着一袋苹果,那果实又大又艳,知是东玉来过了,问耀文呢?若兰说:“东玉领他吃饭去了,”还说:“楼上庞大夫送来一百块钱,说先用着不用还,不够时他再送来!”

笑天低头不语,心想上个月在他那借的五十元还没还,今儿个雪中送炭又送来一百元,我和人家非亲非故,真是太打搅了!若兰见他不说话,也不提去师傅家借钱的事,知道钱没借来,便支使他说:“笑天,你去庞大夫那谢谢他,刚才他送钱时,好像还有话说,当着东玉的面儿没说出来,去吧!”笑天便去了。这当儿赵大夫进来了。赵大夫在庞清泉手下当医生,二人不睦。传说虽多但根子却在老庞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他晚来蓝天一个月,赵大夫就把主任当上了。庞清泉十分敬业。赵大夫是厂篮球队的,三天两头在外面打友谊赛,闲时不看业务书,却把心思放在带徒弟上。庞主任批评他。于是他的那些徒弟便放出话来,说走着瞧!到底是打拳的怕打球的还是打球的伯打拳的,迟早要见离低的!

老庞听了传言一直忍着,忍不下时便问传话的:“我不和他打,我一个医生怎能经住他打?我给他找个对手,你看杨笑天怎样?”传话的问他:

“杨笑天肯帮你吗?如果他听你的,那还用说?人家是练家子!”老庞笑笑告诉他:“笑天是我小兄弟,他老兄被人欺侮了他能不管?!”这话便传到了赵大夫的耳朵里。

赵大夫刚进门,东玉脚跟脚进来了。东玉对若兰说耀文吃了饭上学去了。若兰说知道了你坐吧!忙站起来和赵大夫打招呼:“赵大夫,有事吗?”

赵大夫说:“听说孩子病了,我得来看看!”于是问:“烧退了吗?烧了多少度?拍片子了吗?开的什么药?”若兰一一作了回答,他又问:“谁值班?

我得交代一下!用最好的药,孩子小不能耽搁!”若兰千谢万谢,弄不明白杨笑天和赵大夫什么交情,便说:“谢谢你赵大夫,星期天我让笑天来请你,到我家喝一盅!”赵大夫沉吟道:“喝一盅吗?你家老杨还耍给我喝一壶呢!说实话不是你张工的情面,恐怕你家一般人不敢去!”

张若兰让他说得脸红,一面说不对不对,我家人情往来全靠笑天,他爱交朋友我是最不会应酬的,一面问赵大夫:“是不是笑天得罪你了?他那人太耿直,有不周到的地方您可千万别朝心里去!”赵大夫干笑两声,说:

“得罪不得罪那倒没关系!说实在的,这么大的蓝天厂谁还没有三五个好朋友?我只是怕他被别人当枪使,给自己添麻烦!”赵大夫说完这话转了话题,对孩子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实在没话说了才告辞。张若兰满腹心事,对东玉说:“你看,就你大哥那脾性,不知要惹多少事得罪多少人呢!”

东玉说:“你不觉得这人挺招人恨吗?黏黏糊糊的,他有屁敢在大哥面前放吗?”

太阳暖融融地照耀着空压站,通往水塔的小径旁,绿革油汪汪地迎接阳光,舒展着生命的活气。空压机隆隆地运行着,有如战车从天街上通过,蒸气从阀门里钻出来,冒着白烟,嗞嗞作响,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人们闲适地靠在椅子上说话儿。

工厂是工人的依靠,发展是工人的企求,劳动使人充实。想起那天送礼的事儿,老革命仍然心有余悸。可恶的孙老头,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有那个小个子山西李,怎么好好地说着说着就变脸呢?老革命长吁短叹,想喝水缸子里是空的,老刘给他倒开水。老革命说:“你说,我这么大岁数的人,叫他数落得有口难辩!还不让我说话!”

老刘知道他说的什么,秦部长批评老革命的第二天,动力车间的人几乎全知道了。老刘劝说:“也怪你,人家送礼都是晚上送、没人的时候送,你大白天的送什么礼?还大喊大叫地打听秦部长在哪住,他能高兴吗?好了,别气啦,再想办法吧!”南阳说:“送礼谁还送烟酒果品?办事情现在都送钱!”老刘长吸一口气,说:“就是就是,办多大事花多大钱,现在就连农村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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