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小女人咯咯地笑了,说:“学得不像!人家那声音叉甜又骚你不行!知道不?白处长一听这女人播音就朝厕所跑,憋不住想尿!”老宋停下车子,问:“是吗?他还有这两下子?好,找机会我问问他!”

小女人忙说:“你这人操蛋吧?你问他这干啥呀?他又没想你老婆,你上啥劲呀?”

杨笑天从机房里走出来,望着远去的三轮车,洗完手进至到机修房里。

这时老刘的面已经下好,正把缸子里的菜往碗里扒,见了笑天,忙说:“我拨了点,你快吃吧!”笑天瞅见自己那只黄缸子正冒热气,便说:“又拿我的缸子蹭饭去了?”老刘说:“老宋今天带个鬼女子,认真得很,非要菜票,我说明天给都不行!”马彪说:“你老打师傅旗号去蹭吃蹭喝,不美气得很吗!”老刘分辩道:“你没听老宋喊?你不去都不行,你不去他不走!”南阳抓起馒头,取过老刘筷子往馒头里面夹肉片,边说:“你管他呢,吃呗!”

把夹好的馒头递给彪子,彪子接了。南阳又给笑天搛菜,笑天说你吃吧,我吃老刘的面。老刘说锅里有,我给你盛在缸子里。正说着,金东玉提着一包吃的来了。东玉打开包,里面的包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包子余热尚在,四个男人一拥而上,金东玉看他们吃包子如虎扑食一般,嘴角泛出一丝儿浅笑。老革命进屋了,笑天说:“王师傅吃包子!”老革命问东玉:“你送的?”东玉点头。“啥馅的?”东玉回说:“酸菜的。”老革命说:“你看他们,一个个跟狼似的!你妈包的饺子比包子还好吃!”

东玉转身去推自行车,笑天冲她嘁:“东玉,告诉你哥明天摔跤!”“在啥地方?”东玉问。“在老地方,你哥知道!”“老地方是啥地方?”东玉又问。

“公园东草坪!”笑天回着这话,把包子送到老革命面前。老革命说:“咱俩说好逮鸟的事,别耽搁了。”笑天说不会,跤—午三点才摔呢!

阳历五月的黑鱼沟,远远望去两岸绿中含黛,阳光暖烘烘的,放蜂人把蜂箱放在坪地上。成千上万只蜜蜂嗡嗡嗡地散落在盛开的槐花上,槐花一串串、一堆堆地簇拥着,粉白娇嫩,花团锦绣,映蓿青黛色的山峦是那么耀眼、明丽、纷繁而又昌盛!

老革命架好鸟网选块地方坐下来,笑天躺在他身边。老革命说:“冬不卧石,夏不坐木,春秋不躺。坐起来,小心把腰伤着!”又说:“男人主贵全在腰上,腰腿不行就毁了!”笑天接口道:“对!我们练跤的就特别讲究腰劲!老话说得好:没有腰功,两腿稀松!”老革命听了手便不由自主的去揉自己的腰。笑天知道老革命身上有三处枪伤,有一处正伤在腰上。正是这处伤害得他肾水不济阳气不足,他年轻的妻子老往出跑!一气之下,他把老伴赶出门去。蓝天厂的老人都清楚,可谁也不提它。就是别人的风月事也不在他面前讲,生怕触动他的隐伤。现在老革命的眼角闪动着星星泪光,他在想什么呢?他是在想那个可怜可悲、可气可恼的女人吗?

笑天看眼师傅,轻声说:“叫师母回来吧,你俩不该分开……”老革命像被戳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随后躺了下来。笑天伸手拉他:“腰?”老革命说:“不碍事!我穿着狗皮背心。”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瞒你,叫她回来我不是没想过。可是事情做到这一步,她回来还能过好吗?

夫妻过日子就像母鸡抱窝一样,不能散了热气儿!各有各的责任,彼此须讲情意!”

笑天说:“我把这口气给你出了,你把师母领回来!”老革命挺身坐起来,问他:“你打算昨整?”笑天浣:“你别管了,只要你同意!”老革命不同意。他自言自语地说:“你还年轻,我不能连累你。再说,捶她一顿这口气就能出吗?心伤难医啊!而且,这种男女间的事,犯死罪吗?若犯死罪,.世上该死的就多了!你说一个男人一辈子只碰过一个女人的,有几个?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被一个男人碰过的又有几个?”

笑天突然觉得老革命像位哲人,思想境界已经超出物我之外了!便说:

“只要师傅能想开,比什么都好!我让若兰去把她接回来吧!”老革命不说接也不说不接,只说:“这事儿当初怪我,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我怎么偏偏相中她了?她一见我就说我是大功臣、大英雄,说我光荣,压根儿没考虑我俩相差十多岁,老夫少妻的后半辈子怎么过!”

师徒二人说话时,一阵风从沟底旋转而上,穿过林木直朝塬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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