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啄声(2)

 

溅泪,恩人,都是由于爱恋。爱恋会带来苦。想彻底避苦是哲人,听之任之是常人,常人的一部分,觉得苦的味道也、甚至更值得咀嚼,是诗人。哲人的奢望,我理解,可是不想追随,因为由理方面考虑,大道多歧,由情方面考虑,自知必做不到。这是说,我命定是常人,而且每况愈下,有时想到诗人的梦和泪而见猎心喜。显然,这就会走上反道和禅的一条路,也就是变少思为多有想望。想望什么?总的说是世间的温暖o温暖总是由人来,所以有时读佛书,想到有些出家人的茅棚生活,心里就不免一阵冰冷。我不住茅棚,说冰冷也许太重,那就说是寂寞吧。

不记得是谁的话,说“风动竹而以为故人来”,这表述的是切盼之情。终于来了还是没来呢?不知道。杜工部的处境就更下,而是“寻常|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绝望了。这切盼和绝望的心情,我也经历过,而且次数不少。这就又使我想到剥啄声,因为它常常能够化枯寂为温暖。

说常常,因为,限定我自己说,剥啄声也有多种,布衣或寒士范围内的多种。加细说还可以分为人有多种,事有多种。另外还有个大分别,是不速之客和估计会来或约定会来的,不速之客会破除寂寞,而重的寂寞总是来于估计会来(包括有约)而至时不来或终于未来的。

估计会引来殷切的期望。期望的是人,但比人先行的是剥啄声。试想正在苦于不知道究竟来还是不来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剥啄声,而又轻,简直像是用手指弹,心情该是如何呢?这境界是诗,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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