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儿,我想我可以这么说,”这位伟大的老侦探得意扬扬地说道,“在我的侦探生涯中没有留下无果悬案,所有的案件最终都侦破了。”听到他赶忙补充的一句,考克瑞尔警探的双眼闪闪发亮。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中,考克瑞尔警探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在晚会上看穿魔术师的戏法诀窍的小男孩。“奥赛罗的那宗案子呢?”他提醒道,身子向后靠,转着拇指。
“说到奥赛罗的那宗案子,”大侦探好像根本不受打扰,自顾自地说着,“也是一样,就像我说的,最终也侦破了。”他不服气地望着考克瑞尔警探,再次补充道。
“但是已经太晚了!”考克瑞尔无比遗憾地说道。
大侦探欠了欠身,“在这起案件中,至关重要的证据,我们应该怎么说呢?——消退了——是的,太晚了。我仅仅揭开了凶手的身份:我对他立案侦查,无懈可击,而后成功地将他送上法庭受审。换句话讲,我想我可以说——我侦破了这起案件。”
“只不过,陪审团宣判他无罪。”考克瑞尔警探说道。
他气势十足地一挥手,似乎在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很不巧,是这样的,他们宣判他无罪。”
“事实也的确如此。”考克瑞尔说道。他十分享受这美妙的一刻。
“我第二次观看由他主演的《奥赛罗》的时候,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大侦探说道,“短短几天时间,詹姆斯·德拉贡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在过去的三周里,他每晚都要面对成百上千的观众,上台表演——每晚都要勒死新的黛丝德摩那①,心中却明知就在几天前,自己的妻子正是这样被人勒死的。而剧院中的每一位看客也都深信是他勒死了她——深信他就是凶手。”
“但他却不是。”考克瑞尔警探说道,一双稍显老态的眼睛闪烁出顽皮的光芒。
“不管他是不是凶手——”老人粗声粗气地说道。他也算是一名演员,但这种当下十分流行的观众互动式演出,还是他第一次经历,而且并不喜欢,“我是否可以不受打扰地继续说下去……”
“你们之中,可能有人观看过詹姆斯·德拉贡的舞台演出,”老侦探说道,“虽然他的剧团最终进入了好莱坞,但你们肯定没有看过他演的《奥赛罗》——在那一个演出季结束后,德拉贡剧团就将这出戏从他们的节目单中删掉了。德拉贡家族曾是著名的戏剧表演世家——时至今日也依然如此,即便现在只剩下詹姆斯和他的妹妹蕾拉两个人;至于可怜的詹姆斯——已不如当年,年老体衰。”
苍老的大侦探摇着头,惋惜地说道:“可谋杀案发生时,却正值他的鼎盛时期。那时,他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巅峰期,备受世人瞩目。我现在看到他,还想起那晚我见到他的情景,也就是她被害的那晚——她躺在舞台正中央的大床上,他站在一旁,身着华贵的黑金相间的戏服,胸前和双肩垫着厚厚的垫子,隐藏起他清瘦的身形,同样塞着厚垫的灯笼袖上缀满了宝石,他高举双臂,慢慢地,放下来,然后如猎鹰扑食般迅疾地扑过去,涂黑的双手一把锁住了她白皙的脖颈。我的耳边再次回响起了艾米丽亚②发出的那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她那原本清脆动听的嗓音遗传自德拉贡家族:‘哦,你杀了这世间最温柔纯洁的人……’”
可詹姆斯·德拉贡的黛丝德摩那,也就是他的妻子——格兰达·克洛伊,却不那么温柔纯洁。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女人曾是一名野心勃勃的演员,为了自己演艺事业的发展,不惜利用卑鄙下流的威胁手段逼他与自己结了婚,而这只是她阴谋的开始。即便在人们思想日渐开放的19世纪20年代后期,著名的戏剧世家对丑闻、勒索也是极为敏感的;在德拉贡家族名声大噪之初,也确有一两件不甚光彩的历史,其中最见不得人的便是一段被判入狱的短期服刑,而后此事被他们成功地遮掩起来。谋杀发生时,德拉贡家族已成为高贵优雅的代名词,高高在上,万众瞩目。格兰达·克洛伊只需要四下散播一些卑鄙的流言飞语,就能把整个家族拖入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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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莎士比亚《奥赛罗》中的人物。
②《奥赛罗》中的人物,由蕾拉·德拉贡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