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公主堡和鹰笛的传说

公主堡和鹰笛的传说

远远地,几座山峰耸入云端。待云朵散开,这几座山峰便又换上另一副面孔,透出一股阴冷之气。在帕米尔看山,看雪,看天,看得时间久了难免两眼茫然,于是便低下头听人们讲述帕米尔的传说。在帕米尔,我先后听到了两个有意思的传说,其一是公主堡,其二是鹰笛。听了这两个传说,感觉有一缕春风突然吹来,整个身心骤然变得愉悦起来。

传说中的塔吉克族公主堡在一座山岭上。据《大唐西域传》载:古代的波斯王派使臣到中国来求婚,当使臣带着一位汉族公主回国时,因中途逢战乱,随行人员皆被杀,使臣本人死里逃生,滞留于竭盘陀,而公主则藏于孤峰。现在我们在塔什库尔干县城看到的石头城,即公主的儿子在后来建造的王宫——竭盘国国都。这是一个因苦难而产生的国家。据说不久有神从太阳中来,与公主相会,公主竟怀孕了。使臣为这事吓得不敢回国,只好在竭盘陀定居。后来,公主生下一子,立为国王,其后代子孙自称为“汉日天种”,意为汉族和太阳的后代。他们为自己取族名为“塔吉克”,“塔吉克”一词为波斯语,意为“戴王冠者”。

《大唐西域记》说:“竭盘陀国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基大石岭,背徒多河,周二十余里。山岭连属,川原陵狭,谷稼俭少,菽麦丰收。林树稀,花果少原隰丘壑,城邑空旷。”至此,太阳的后代已在帕米尔扎下了根;而太阳神的后代们则“貌同中国,首饰云冠,身衣胡服。后嗣陵夷,见迫强国”。由此可见,竭盘陀国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版图的一分子。

另一个是鹰笛的传说。很多年前,塔吉克族人为了狩猎,户户养鹰。猎人娃发被祖父带着,跟着那只百岁的兀鹰成天打猎。他们家是帕米尔有名的猎手,捕获甚丰,然而因为受奴隶主的压迫,他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一天,娃发的祖父好不容易打到一只羚羊,这是他打猎四十年来第一次交好运。他把羚羊上交给奴隶主后,吝啬的奴隶主并没有履行给他几峰骆驼的诺言,反而暴打他一顿。老人忍受不了这口恶气,积郁成疾,不久就死了。娃发的父亲痛恨奴隶主,在一次打到一只野熊后,就逃到塔合曼去了。在那里,他用野熊换了些牛羊生存了下去。奴隶主对娃发父亲的行为很气愤,马上派人把娃发的父亲抓来,用蘸满酥油的羊毛把他活活烧死了。

父亲死后,娃发唯一的伙伴就是那只百岁兀鹰。这只鹰眼睛异常明亮,百里外的鸟兽都躲不开它的眼睛。据说它的尖喙和利爪能撕碎一只黑熊。所以,周围的猎手都把它叫做“兀鹰之王”。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奴隶主耳朵里,他下令让娃发把鹰王交出,否则就把他杀死。这时候,鹰王突然说话了:“娃发啊,你把我杀了吧。我翅膀上最大的一根空心骨头可以做一支笛。有了它,在灾难降临的时候,你就可以对付过去。”娃发于心不忍,坚决不下手。鹰王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娃发无奈,只好将它杀死,用它翅膀上的那根空心骨头做成了一支笛。这就是塔吉克的第一支鹰笛。

奴隶主很快就扑上门来要杀娃发,娃发掏出鹰笛一吹,像听到召唤似的兀鹰黑压压的一大片,直往奴隶主的头上扑去。奴隶主急忙向娃发求饶道:“快把鹰叫住,你要啥我给啥!”娃发随口说:“给达卜达尔的塔吉克人每家十只羊,十头牛,十峰骆驼!”奴隶主连忙点头应允,娃发收起鹰笛,鹰群才飞走了。奴隶主慑于鹰笛的厉害,不但如数交出了家禽,而且从此再也不敢欺负人了。两个传说都因灾难而发,都以欢喜而终。听传说,看你怎么听了,有时候听的是惊天动地的故事,这些故事大多神奇,满足着现实生活无法满足的需要,但有时候却能从中听出某些事物、某些人物深沉的一面,人性的特点是其中的根本所在。生命现象因而显得不再神秘,传递出来影响着我们的,是一些属于意义的东西。

很快,我有了一次颇为离奇的经历,目睹了传说中的雪鸡之战。那是在明铁盖,雪降数日,我和边防连的战士去河中提水。我们踏着大雪从河中提了水返回,突然雪地里传来几声尖利的狞叫。那声音响起得很突然,我们还尚未听清,便又听见几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大家好奇,赶过去一看,是一只乌鸦和一只雪鸡正在争夺什么。雪鸡很小,显然不是乌鸦的对手,因此,雪鸡颇为敏捷地躲避着。乌鸦似乎兴起,频频发起进攻。雪鸡退到巢边便无法再躲避了。忽然,雪鸡背靠着巢沿站了起来,双翅收拢,脖颈伸得很直,似是要奋力一搏。乌鸦被眼前忽然出现的阵势吓得发愣,它收拢起自己扑打的双翅,立在那儿不动了。

雪野上出现了难耐的寂静。我们悄悄地观察,原来,乌鸦之所以进攻,是要取雪鸡巢中的食物。雪鸡一般都逐雪而居,所以,在它的雪窝子里有一些松子和干果,此时被阳光照亮,正泛起一屋黄金般的光亮。可恶的乌鸦,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在入冬前备好食物?要是自己懒惰的话,就该在冬天被饿死。但它没有廉耻之心,所以便要掠夺雪鸡的食物。

过了一会儿,我注意到雪鸡的眼睛里有了一种光芒,很快,它向乌鸦发起了进攻。雪鸡的进攻可谓独特无比——它用双翅把地上的雪卷起,不停地打向乌鸦。细看,雪鸡是在雪中翻滚着,就在一翻一滚之中用双翅把雪卷了起来。乌鸦遭此攻击,显然无应战能力,不一会儿浑身就变得黑白相间,一声声嘶哑的痛叫在旷野里响起。而雪鸡愈攻愈快,直打得乌鸦痛叫着,狼狈而逃。雪鸡带着胜利的喜悦很从容地进入巢中,雪地上平静下来。传说中,雪鸡是战无不胜的战士。那天,我终于亲眼目睹了它的攻击能力。

很多年过去了,我有时候在新疆看到雪地,总觉得在其里层有一个神秘的巢,巢中的食物泛着黄金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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