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奔豚怪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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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天花板上的茶色吊扇慢慢地转动,也许里面的机油耗损了,吊扇转动时轴心发出有节奏的吱吱声,吊扇带动的风吹得曾太太的黑?长发微微摆动。伴随着风扇的声音,靠在软沙发上的曾太太慢慢地介绍着曾晴的情况。

曾晴,女,24岁。家住南乡曾家大楼“贤昌楼”。身高165CM,体重40KG,体弱,肤白。

据曾太太介绍病情,约十年前,曾致庸在申震市刚站稳脚跟时便把一家子接过去住。算起来,病了也有将近十年。

也许当初居住的环境不够好,那是从当地农民手中买来的旧式老楼,采光不足。住了将近有一年,曾晴便开始怕风,怕冷,怕光……

起初,别人穿短袖的时候,她要穿长袖,秋风刚起,她便棉袄加身。慢慢地,即便是盛夏,她也要穿上棉袄棉裤,晚上睡觉必是裹着棉被。而头上戴着的皮帽从来就不曾脱下,她说,只要脱下,任何一点细微的风,都能令她头痛。

她发病前几乎没有任何征兆,随时随地可以发作,一发作,人便倒地不醒。发作的过程是这样的,开始时,只觉得脐部周围的肌肉在跳动,每当这时,曾晴便万分紧张,知道又要发病了。跳动的脐周,慢慢地形成一股旋转的冷气,这股冷气循着人体前正中线(也就是任脉所在的位置),从肚脐往咽喉的方向慢慢上升,冷气冲到胸部后即快速扩散开来,像扔进平面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样激荡开来,整个胸廓里都是冷气,呼吸变得愈加困难,冷气再上升,到了咽部,只觉舌根如遭电击样麻辣、抽搐,口不能言,继而双腿从踝部以上,震颤抖动不止,寒战嘎齿,不能自制,最后冷气直击向脑部,她只听得“轰”的一声,便倒地不起。

另外,她的头痛发作起来更是恐怖,每次头痛发作前,会觉得眼前有金星直冒,星星在头顶盘旋着打转。不要以为那是上帝头顶上的光环,只要看多几眼旋转的星星,就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眼中整个世界的画面发生扭曲,像要溶进无底的黑洞里。时间再持续一会儿,人便觉得要晕厥过去,胃里开始泛酸,酸水浸渍到喉咙时,火辣辣地?,口中也开始不停地吐白泡。而头两侧则像是被人用锥尖顶着,隔一会儿就有锤子用力地往锥柄上重敲一下,每敲一次,身子就抽搐一下。不过十来下,人便痛昏了过去。整个过程就是受尽满清十大酷刑一般,令人痛不欲生。

这些便是曾太太向修文介绍的大致情况。

修文十指交叉握拳放在大腿上,认真听曾太太诉说,没有漏下任何一点信息。

他向后仰了仰身子,让背部的肌肉完全贴在沙发的靠背上从而得到适当的放松,刚才坐得太严肃了,以致背部的肌肉有点发酸。放松下来,他才能比较从容地思考,这是他的习惯。这个姿?,他的眼睛正好望头顶缓慢转动的吊扇,黄色的灯光从扇叶投下的阴影一片一片地从修文的脸上划过。

曾太太望着这个斜靠在沙发上的年轻医生,看到他那浓黑眉毛下深邃的眼睛逸出了不易察觉的自信的神色,心想:这会找对了人么?

“像是奔豚。”,修文打破了会客室的沉默:“就目前你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我初步认为是《金匮要略》里所记载的奔豚症。”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发现曾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也许前面有医生下过这个诊断,也用了奔豚汤?”修文分开合着的双手,把两个手掌撑在两边的扶手上,前倾着身子问。

曾太太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那原本就不怎么亲热的语气此时更是降了一层温:“是的是的。如果你也和前面医生的判断一样,那就……”

毫无疑问,曾太太眼中此时尽是鄙夷之色,心里定是认为修文只是徒有虚名之辈,枉她还对修文抱有一丝希望,早听该丈夫的,不必多此一举。

修文却早就料到曾太太有此反应,若是前面的大夫连奔豚都看不出来,那中医实在是该没落了。

修文苦笑的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嘲笑那些大夫还是曾太太,或是自已?曾太太见状柳眉一挑,却也不说话,?是盯着修文。

修文自顾自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曾太太何必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好啊,那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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