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黑各自练习。我练吉他他敲鼓,精神来了我们晚上不上晚自习也去琴行。晚自习时间学校大门紧锁一般是走不出去的,但可以爬出去——翻墙。从树上再跳到墙上,危险性是有的,老黑就受过伤。那次是我先下去的,从墙上没敢直接跳而是踩着底下的托儿跳的。我在下面看老黑,老黑颤颤巍巍说他要跳了,我说你别直接跳,踩着下面的托儿再跳,太高了。老黑说了句:“我是谁我怕吗?”话没说完人已经下来了,静止,画面定格,我推了推老黑,说:“没事儿吧。”老黑说:“别动,我的腰好像断了。”
从那以后他对翻墙有了畏惧。
我和老黑晚自习要去练琴,又得翻墙。早听说过校方为了防止学生爬墙把树给伐了。想想他们也够狠的,知道要翻墙得先爬树,于是拿树开刀。对此,我有逆向想法:别伐树,直接把墙给推了不就没人爬了?
我和老黑趁着月色盯着梢摸着墙沿儿过去了。老黑惊奇地说:“树在,没伐。”我看见了,但被屠杀过,枝子全没了,就一个光杆儿。
我说:“这哪有下脚的地方还不如伐了呢。”
老黑和我商量对策,老黑说搬砖来墙边垫上。老黑说:“你去搬砖我在这盯着。”我不乐意,反问他:“你怎么不去搬砖?”有争议,所以谁都没去。我也想了一个办法,对老黑说:“你蹲着我踩着你脸上去。”老黑说:“亏你想得出来。”于是又有争议,谁也不愿被谁踩。我问老黑说这怎么出去,老黑说早知道带绳子了。
我俩就蹲那儿想怎么出去。抽了两根烟,我说不能再这么瞎想了马上天都亮了。
老黑把烟摁灭决定铤而走险从大门硬冲出去。老黑说悄悄走到门口,拉开门撒腿就跑,只要跑得比狗还快冲到外面大马路上就进入安全区了。学校大门晚上是不锁的,但值班室有门卫守着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确实很有挑战性。我和老黑溜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下,老黑突然把门拉开喊了声:“跑。”我撒腿就跑,出去后顺着路灯又狂奔了会儿。回头见老黑没了,我像丢了孩子的母亲只有着急的份儿。在原地站了半个钟头老黑从后面慢腾腾地走过来。我心神未定,说:“你怎么不跑?”老黑说:“今天值班的是个大爷,你用得着那么拼命吗?”
我松了口气。
到琴行,罗老师正在讲打击乐的起源和发展。他说打击乐是从非洲传出来的,而且在不知道多久以前人们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打击乐就已经诞生了。我问他连话都不会说怎么玩音乐。罗老师瞟我一眼说正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才靠肢体语言来传达信息,人们彼此或敲打或雀跃或号叫——于是诞生了打击乐。他回答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出一群大猩猩欢蹦乱跳的画面。老黑却听得津津有味,老黑在我耳边低语说他决定学打击乐。于是我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变成了老黑和大猩猩一起嬉闹。
罗老师讲完课该我们练习。我弹吉他,老黑抄起鼓槌要敲架子鼓,又被罗老师制止了。老黑无辜地说我已经打了一个月的点了基本功已经到家了。罗老师说不行,这都晚上了,你这一敲还怎么让街坊邻居睡觉。老黑说那我练什么,罗老师像第一次那样从身后又摸出个皮垫子,说:“敲这个。”老黑又从基本功练起。
老黑把愤怒全发泄到那皮垫子上,双手握槌开打。我把节拍器调到180放在跟前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老黑边敲边放厥词:“这是最后一次敲破垫子,再不让我敲鼓我就要敲人了。”
正当我寻找大飞意欲请教他时大飞气喘吁吁地从外边跑进来,说:“差点被流氓半路劫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像个被凌辱的少女。我问怎么回事,大飞说他正在路上走听见黑糊糊的拐角处有人叫他,而且是带着怒气冲他大喝一声“站住”。我说你站住了?大飞说当然没听他的我撒腿跑了。我说你怎么知道人家喊你的。大飞说我撒腿跑的时候那人也撒腿追我,末了感叹一句:幸亏我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