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秋季、冬季匆忙地一晃而过,而当来年的植物园又泛起浓重的绿意时,我们的高二就来临了。
也就是在高二上学期的那个暑假,我又陷入另一场的爱情里,X代替了苏书菡在我心里的位子,X是那种文静、娴雅的女孩子,扎着歪的马尾,侧着脸笑的样子像极了一朵羞怯的水莲花。她身上透出的与众不同的气质让我着迷,那个暑假我写了大量的诗,李多是我唯一的读者,我也幻想着有一天X也能成为这些诗的读者,每个黄昏,我们都会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那个夏季,X、海子、爱情、思念填满了整个暑假。
而说到认识X也全因一次偶然。同寝室的W时不时地提及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便是X,W向我们描述X的模样以及X的种种情况,W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尤为深刻,他说:X像夏天里一首诗样的女孩子。我也蓦地觉得或许可以认识这个女孩子。
我也在W的描述里想象着我心中的X。她应该是那种走路时低着头,无论谁唤她,她都会转过头来报之嫣然一笑。她有浅浅的酒窝,皮肤白皙,喜欢一个人在植物园里独坐,或许也会喜欢黄昏和落日,会为感人的故事哭泣。当她走在黑了的校园里,身影在一盏又一盏的路灯下渐次暗又渐次亮,若停住脚步在一盏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照得她周身模糊,像是她在发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她会有好看的耳朵,像玉器杯子的把手般圆润,若走到眼前,将目光凝住,会觉得在此刻,在她眼里,全世界就你一个,真诚得让你感动,不过,她还应该会害羞,脸上会飘两朵云霞,淡玫瑰的色彩。而且若说话,又定是欲说还休的模样,温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又会有泉水叮咚的语调,或者像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刹那间落地后发出的声音,又或者只是不言语,唯有安谧,像大雨中空寂的街巷,那是大雨倾盆时雨声之外的安谧,全世界唯有雨声,除却雨声就是呼吸的舒缓。我又想象她是背了挎包、带了书本,夏天里的一首诗样安静地或坐或立,那本书定是《小王子》、《湘行散记》一类的,适合一个人默默地一字一字地读,也会有一枚枫叶的书笺,是上个秋天捡起的一片好看的枫叶,不舍丢弃,放置在了最心爱的一本书里,某天打开,捡到那片枫叶时的欣喜又会活灵地重现,仿佛那片好看的枫叶上的脉络复杂地连到了心,清晨、午后、黄昏、黑夜,每一个她都是一首诗的……
那几夜我都几乎失眠,脑袋里飘满了这些场景,课堂上就变得很疲惫,这些李多都有所察觉,几天后的一个午后,我和李多像往常那样在植物园里流连。
“这几天,你有什么心事吧?”李多突然抛出这句话。
“怎么突然这么问啊?”
“没什么,就觉得你这几天有点异样,总是很累的样子。”李多说。
“怎么说呢,是有点心事,晚上老是失眠,也想过告诉你,却不知怎么起个头来说。”我无奈地说。
“呵呵,觉得应该有什么心事的嘛,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啊,非要搞得自己这么伤神,或许,说出来会好很多,也许,我是可以帮帮你的,是吧?”李多诚恳地说。
“怕也是,我也不是难言,觉得应该放在心里,搁它一段时间,一个人仔细想透,若一个人可以解决,便不需让你分担什么的,况且,这事怕也不在分不分担的范畴里,就没对你说,没曾想,它却在心头越积越沉重,现在,心情全乱乱地理不清。”我摇头叹道。
“怕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吧?”李多问。
“嗯。”我点头道。
“想也是,感情方面,忙确实帮不了什么,尽一点力也许是可以的,说出来,是真的可以让心情舒畅得多。”李多道。
“好。”我便将有关X的一切和我对X想象的种种告诉李多。
“哦,这事,我觉得如果放在心里,只是会更难受,或许可以直接跟X说的,同意不同意另当别论。但我看,让X知道,感情的事情是谁都说不准的,如果她知道了,你们之间有些了解,或许,就不会这么自己一个人纠缠不清了。”李多劝道。
“那,按你说的,怎么认识她呢?”我问。
“你自己怎么想的?”李多反问道。
“我,怕是不敢当面去说的,那多多少少会显得唐突,不过,我是想过写信给她的,甚至,偷偷地在脑袋里写过一封的,又在脑袋里字斟句酌地修改过几遍的,现在,若说,都可以一字不差地背出来的,却不敢写在纸上,更别说递给她了。”我道。
“这事,或许我可以递给她的,就看你是否愿意去写。”
“这,我,算了,就写一封信,你去帮我递。”我道。
“你只管写就是,呵呵,那对我来说,只是好朋友喜欢的女孩子而已,我可没有什么不敢的说法,为你,我在所不惜。”李多说道。
“那就写吧,说不定,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也可以逃离现在这个难受的境地吧。”我长长地吐了口气。
那时,一只麻雀轻捷地从地面弹到葱郁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混同其他几只麻雀闹成一团,植物园里的阳光细碎地铺了一地,我真就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那几只麻雀止了音,灵巧地转着脑袋左顾右盼,一只麻雀蓦地扑腾翅膀像一个麻线团儿弹向空中,另几只也旋即跟着弹向空中,枝头就反方向地抖落了几片薄薄的桃红色花瓣,小片小片的花瓣铺陈了一地,我仿佛嗅到了星星点点细碎的芬芳。
一天在阳光淡去的时间里消了它的影子,夜沉沉地来,寝室里响起轻微的鼾声时,我借着手电的光在被窝里打起了草稿,虽说草稿,却也像是最终出现在X手里的那封,我小心翼翼地书写着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仿佛抖落在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瞬间放出晶莹剔透的光,时间在沉重的眼皮下叹息般逝去,当整张纸闪烁满了光时,情书像预想中的完成了,不满意多少会有,可希望相较之而言,无疑在增加,当我准备重读一遍时,手电的光减弱,我关了灯,这一夜也几乎是恍惚地睡,几次三番地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