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梦入梁州(7)

江妘笙有些无措地看向撑着竿的陆,陆抬起手,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她不必惊慌,听从吩咐便是。

小舟又无声地荡开,向着碧波深入而去。大约到了湖中央,小舟停了下来,陆朝慕容皓拜了一拜,然后退到了另一艘尾随着的小舟上。江妘笙张大了眼看着陆,却又不敢出声。陆对江妘笙笑了笑,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可江妘笙此时哪里还分辨得出这些,她只是看着陆所在的那艘小舟越来越远,消失在了黑暗中。

“再唱一遍你方才所唱的曲子吧,这些年,母后一定也很想听。”江妘笙转头看去,慕容皓已经撑起身来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宫殿。

“是。”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君有命,何敢不从。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梁州。南风知我意,吹梦到梁州……”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梁州。”慕容皓喃喃地重复着,依旧望着那宫殿。“你可知那是何地?”

江妘笙也随他望去,想了想才说道:“是兰陵宫。”

“那是母后以前所住的地方……”慕容皓的声音有些缥缈,像是在回忆着往事。江妘笙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听他说。“以前叫永和宫,是朕改名叫兰陵宫的。你可知,朕为何要如此?”慕容皓回头看着江妘笙,见她还是站着便招手让她坐下。

江妘笙拜了一拜,却弄得小舟摇晃不止。慕容皓像是在小舟上待惯了一般并不在意,他笑着撑起身,将江妘笙拉到自己怀中坐下。

“是为了纪念康颐昭豫庄太后吗?”江妘笙窝在慕容皓怀里小声地说道。皇上生母李氏,名字中有一兰字,后来的封号也是兰,改永和为兰陵,当是如此吧。

“是啊……”慕容皓又转头去看那宫殿,“朕每年今日都会来此凭吊母后。”

今日,为何偏偏是今日,今日不是太后的寿辰吗?

庄太后的生日和忌日也不是今日,那为何偏偏挑了今日?是和太后作对吗?可没道理啊,皇上如今已大权在握,太后早已退居宫中不问世事,若皇上要和太后过不去,大可不必这样。

慕容皓将头埋进江妘笙的脖颈之间,模糊地说道:“今日是母后的生辰……”

什么!?

江妘笙瞪大了眼看着远处的兰陵宫,心中惊疑不定,身子也跟着一僵。庄太后的生辰宫中是有记录的啊!断不是今日!

江妘笙想要问,却不敢,也不能,只能一动不动地任由慕容皓抱着。慕容皓静静地抱着她,没有再说什么。可江妘笙知道他一定在看着兰陵宫……

夜有些深了,但具体的时辰却又无法计数。江妘笙一手浸在水里,小舟一荡一荡的,将月亮碎成了无数片。四周安静极了,江妘笙的腿已经开始发麻了,她微微动了一下,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叹息声,便吓得再也不敢动了。她屏气凝神听着动静,只听慕容皓起身击掌,啪啪两声,在这夏夜莲花深处,似惊雷一般。

陆去而又现,弓着身子,默默地来到慕容皓身后,将小舟划回了岸边。

靠岸后,江妘笙才猛然回过神来跟着下了小舟,慕容皓却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由着人服侍,穿戴整齐。一身玄色织金袍完全掩盖了那一抹白,慕容皓面无表情,像是戴了一张面具。江妘笙有些疑惑--这人是谁?抑或,方才那人是谁?

须臾,一切毕了,慕容皓便领着人走了,最终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他没有再看江妘笙一眼,也没有交代一句话。

周围的一切随着他的离去都变得暗淡了,连天上的月亮也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江妘笙愣愣地站在那里,觉得这就是一场梦,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地变暗、消失……连天地都没了,有的只是身旁那无人的小舟随着波浪一起一伏地撞击着岸边的岩石。咚、咚、咚,像是撞在人心口上一般。

是梦吗?那张脸倒真是面善,或许是在梦里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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