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梦见井上桑,阳寿四十八
日子又恢复到平常,第二天出摊儿,生意略微冷清,我不禁惆怅起来,为人解梦测字能活一辈子么?我是不是该学学人家卖卖驱噩的符咒呢?可我毕竟不是道士。不再多想,我捧着本书看,里边提到了星占。历朝历代都把星占认做很高的学问,不过我实在是思考不出天上那些星星跟地上这些事儿有啥牵连。实际上连《易经》八卦那些我也不感兴趣,什么生辰八字的,这些东西太玄了,同年同月同时同刻出生的人或者双胞胎该怎么算?而且,猪、狗、牛、羊等动物也该有生辰八字,假如有人把猪拉到算命先生那里说,“我把我这头猪的生辰八字告诉你,你给它算算命。”算命先生将会如何?这些方术笼统而教条,有经验的算命先生照本宣科,再说得朦胧些、玄虚些,你就觉得那真的是你的命了,实际上像说传奇故事一样,你回家里再想也依旧朦胧。还有种不看就能猜出你贵姓的手法,就是把姓氏按照横列和纵列分别排好,最终每横列和纵列只有一个姓氏重复,说起来这不是方术,而是算术,一条直线跟一条纵线只有一个交点。
梦则不同,与现实生活的联系很直接,又千奇百怪。曾经有个人有头牛,他非常喜欢他的牛,喂得也好,牛长得很健壮,然后有一天他做了个梦,梦见牛长了两条尾巴,梦醒后他慌了,跑到我这里来解梦。我告诉他“牛”生双尾是一“失”字,一定要看好他的牛和其他值钱的东西,不过他的牛还是丢了。不是我神,而是他的梦太简单明了。
话说回来,对于面相我多少还相信一些,你只要想想钟馗,因为长相凶而丢了官,一怒撞柱,死后地府只配给他个捉鬼的官,美其名曰“酆都大元帅”。其实都是长相凶闹的,所幸也算物尽其用了。人心不古啊,何况地府?我不敢说相由心生,但梦也好、字也好,都是由内而外地影响人事活动。至于星相、天象什么的,我不能说不信,但我表示怀疑,觉得离谱,而我汉代一位叫王充的族亲,说也奇怪,他不信鬼也不信神,偏偏略信星命。
下午太阳西偏,贺捕头来到我的摊子前,跟往常一样面带笑容。
“王生,有没有空?”
“有啊。”我说。
“那跟我来。”
“好,我马上收摊儿。”生意冷清,我也乐得早点儿收摊儿,省得跟那些星占家别劲,还有那些眼光如狼的同行。
跟着贺捕头,来到一个馆驿,进了一个屋,徐凡也在。我侧头看了看贺捕头,又看了看徐凡,猜想大约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们一起围坐到一张桌子前。
“贺捕头,你说邻县又出现新尸体,而且从伤口看确实像是当年那名大盗的刀法套路?”徐凡问。
“没错。”贺捕头侧头又对我说,“王生,今天找你来是要告诉你,邻县发现了刚死不久的尸体,我去查看过了。”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又说,“就是说这名大盗露头儿了。”
“是啊,露头儿就开杀了。”贺捕头说,“我们必须设法阻止他。”
“那尸体都出现在邻县,是不是说明他不在本县呢?”徐凡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人异常狡猾。”贺捕头说。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在本县的可能还是很大的。”我说。
“我找人画过他的画像,早给徐凡和他家的仆人看过,现在也给你看看吧,王生。”贺捕头说着拿出一幅画,放在桌子上展开。
“嗯,那他现在的相貌应该跟画像有所出入。”我说。
“没错,这是我记忆中的样子。”贺捕头说。
“不管怎么样,徐凡,薛家那边你不可以放松。”我说。
“放心,我明白。”徐凡说。
“你们说我该不该把这幅画像挂出去通缉呢?”贺捕头说。
“我看挂出去只会打草惊蛇。”我说,“而且这么多年样子变了也说不定。”
“嗯,那我就不挂了。”贺捕头说,“你们遇见可疑的人留意一下。”
“放心吧。”徐凡说,“遇到了一定抓住他。”
“王生,你摆摊儿的地方人来人往,你也好好留意一下。”贺捕头说,“我会经常派人在那附近转。”
“我明白。”我说,“贺捕头,这个大盗出来说不定会报复你,你的家人怎么办?”
“这方面,徐凡和我已经安排了人。”贺捕头叹了口气,又说,“不过他真要报复我,怕也防不胜防。”
“真希望早点儿除掉这个祸害。”徐凡说。
“唉,这个人非常狡猾。”贺捕头说,“只要他不滥杀人,而是专门针对我的家人下手,我就一定抓得住他。”
“那不是将你的家人置于危险之中?”我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贺捕头说,“我也希望我的家人平安,不过不除掉这个祸害,迟早会威胁到她们。”
我对贺捕头由衷地钦佩,做好这样的准备,他的内心有多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这样,聊完了事情,徐凡送我回家,并顺路买了条鱼,买了些猪肉,晚饭他留在我家吃。做饭的自然是我娘,徐凡和我在屋子里继续聊他和杨巧莲的事。
“我爹好像起了疑心。”徐凡说。
“不会吧,难道是你外出过频?”
“应该是,而且说不定谁跟我爹说了什么。”徐凡说。
“这也是,毕竟你们两家都是县里的大户。”我笑了,“要不你就考虑先发制人,先跟你爹坦白。”
“啊,这怎么可以?!”徐凡的脸色立即变了,眼睛也瞪了起来。
“你爹迟早会知道,要不你跟杨小姐见面就不要那么频繁。”我说。
“颂平,我帮了你,这个事情你也得帮我啊。”徐凡脸上挂着一丝坏笑地看着我,开始卖乖。
“不是不帮你,而是没有好办法。”我最怕他这招了。
“那你好好想嘛,看上去你都不把我的事当回事。”
“你脑子又不比我差,而且更了解你爹,有好办法的话你不早想出来了?”
“虽然我更了解我爹,但一想到我爹,我就没有办法。”徐凡抬起头,叹了口气,“唉。”
“好啦,好啦,徐大少爷,这事我帮你想。”我说,“你还是赶紧从薛家找线索,抓那名大盗吧。”
“那事你不说我也会抓紧。”徐凡说,“不过在你家还是不要谈的好。”
“好,不谈那个。”我说,“那你帮姜成顺寻觅个对象,这样也算够朋友。”
“这个也不用你说,问题是我不是媒婆。”徐凡顿了顿,说,“手头上没那么多姑娘。”
徐凡这话说得倒不假,虽然他是徐家的公子哥儿,但拈花惹草的事他没做过,这么多年也就跟我和姜成顺混在一起。这时,我娘撩起门帘,说:“饭做好啦,出来吃吧。”徐凡和我也饿了,一前一后走出屋子,桌子上的菜热气腾腾,饭也盛好了。我们坐下便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