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密信
陶花离开长宁宫,快步走向自己居处。这一闹下来,刚刚的气倒是消了不少,不觉那么委屈了。
走到门口却见一青衣男子背着双手立于门外。侍卫见她过来,上来悄声说:“宁公子已经等候许久。”
陶花赶紧过去问道:“宁公子你怎么来了?”
宁致远转头一揖到地,“实不相瞒,在下已知,对公主的相思为不可得,此行为取回画卷,请公主恕冒犯之处。”
陶花进房取出画卷给他,既听他直承曾有相思之意,回想起当日秦文的怒气也就不无道理,想到这里怨气更散了些,即命侍卫备马回太师府。
她回到太师府院内时,见侍卫亲兵们匆匆忙忙,一毫也不敢怠慢,再看秦文正站在正中,帮她打理各项事宜。
有侍卫看见她进来,早报给了秦文知道。
秦文回头一笑,疾步走到跟前,单膝跪下,抱拳于顶,朗声道:“左卫上将军秦文,参见长公主。”陶花虽名为公主,却从未跟他论过礼节、受过跪拜,这时心知他是要表达歉意,多半已从侍卫口中知道她并未伤过田倩如。
陶花伸手远远虚扶了一下,懒懒答道:“将军何必行此大礼,本宫可受不起你一跪。”说罢侧头四顾,见侍卫们早都躲开去,于是又接了一句:“将军身边美女如云,若是哪天真的不小心伤了一个,还不得跟我上马单挑,我可打不过你,还是离你远些好了。”
秦文甘受奚落,陪笑站起,到她近前来低声问:“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去宫内找你,侍卫说你不在,倒是碰见那宁公子,我一气就又回来了。此人性情疏慢不羁,风流成性,你不要跟他走太近。”
陶花仍是懒懒答道:“他只是来索回画卷,你不是早把那幅画当成眼中钉了,看一眼就生了半个月的气,不是为了你的田小姐都不来理我。”
秦文的语声却森冷起来:“他索回画卷,倒是可以保住性命,否则就是调戏公主的铁证!”
陶花奇道:“那幅画到底怎么了?”
他斜睨她一眼,看她竟似真的不懂,只好解释:“那画上题字‘ 一支秾艳露凝香’,本来无伤大雅,可是这首诗的下一句却是‘云雨巫山枉断肠’。”
陶花仍是不懂,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秦文皱眉看她半晌,最后说了一句:“这宁公子这么风流的心思,可惜用在了一根木头上。”
这句话陶花听懂了,本来就正着恼,于是一甩手去别处了。
田府宅院深深,财物丰硕,众人一直收拾到天黑还未结束,也只能先封存。待大家都离去时,陶花才猛然醒觉已经夜深,不由慌张起来,“这么晚了,小满要担心我了。”
秦文在旁说:“无妨,我已经差人报给大王和我家中,就说咱们今天挑灯夜战,不回去了。”
陶花转头看着他,见他并不似玩笑,立刻决然说:“不行,我得回去。”转身欲走。
秦文伸手拉住她,“陶花,我有些话要跟你商量。”
陶花摇头,“明天吧,深夜不便。”
室内已经只剩他们两个,他走近她身旁,“田太师卧房内有一张凳子,是产自南海的一种树皮做成,坐上去像荡秋千一样颤颤的,你要不要去玩?”
陶花犹犹疑疑间,秦文把她强拉了进去。
等到进了房间,却哪里有什么凳子,只有一张硕大无比的棕床。陶花猛然知道受骗,秦文已经笑着拉她坐到床边,“如今大局已定,你可有什么打算?”
陶花愣了一下,“什么什么打算?”
“我曾立下志愿,天下未定,不娶家室。契丹国欺负我们已久,我父亲又丧于吴越,我们一家人全都耿耿于怀。等我先领兵击败契丹、收服吴越,再娶你过门。你能等得及吗?”
陶花一下子脸红起来,推开他羞道:“谁等不及啊,你才等不及呢。只要不是什么联姻,多久我都会等你。”
秦文听到“联姻”面上微微有些尴尬,他望住陶花,“其实,五年前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是真的……唉,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思,等到将来咱们打败契丹,你不再天天念着家仇之事了,那时再说吧。”说着自她箭囊中拿出一支箭来,朗声说道:“你的桃花箭,就算作你我的见证。”
陶花接过他手中木箭,“若有人变心,便如此箭。”说罢双手一折,却没能立刻折断。
秦文笑着自她背后环上来,握住她双手一用力,箭才断了。
陶花转头笑说:“看来‘吴娃’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秦文难得见了些羞恼,一掌将她推倒在床上,“缚鸡不知道有没有力,缚你还是有力的!”
陶花着急起来,“我手中有箭,别伤着人。”
他俯在她身侧,拿过那支带箭头的半支断箭,抽出她的佩刀削掉箭头,而后佩刀并不回鞘,远远仍了开去,半支断箭放入陶花前襟的衣袋,“这便是咱们两人的信物。”
陶花看他放箭入自己衣襟毫不避讳,却也磊落而没有多余之意,只好也低头将自己手中的半支断箭往他衣袋里放去,一边问他:“你为何把我佩刀扔了?”
他本意只是确认婚事婚期,并未打算纠缠,此时望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却是有些发痴,说出来的话也就未经考量,带了些心神的迷乱,“衣服也早晚是要扔的,何必留着佩刀。”
她听见这话,顿时失了磊落之心,面色通红,双手微抖,在他襟内摸索半晌还没有找到袋口。两人斜倚在棕床之上,灯火半明,旖旎无限,陶花手在他襟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烛火闪烁跳动,照着她一双明眸柔情四溢,双颊带着少女的羞晕。秦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也无法自控,突然翻身而起将她按在床上,箍住头颈深吻下去。
陶花与耶律澜有过偶尔的亲近,却哪有这般深入,又哪有秦文的熟练。她抬臂推拒,却被他轻而易举按住,慢慢就觉得身躯酸软,无法动弹。到后来秦文手放到她衣带之上,她竟然也阻止不得。
带扣被他轻轻解开,他在她耳边低语:“我现在就告诉你……‘云雨巫山’是什么意思……”她长长喘息几口,觉得羞涩难当,又有些说不清楚的害怕,本能地转开头去。
田太师的床上布置十分周到,缎子枕头边上是一盏小油灯,被几近透明的玉石封住,即使倒了也不会着火。那灯火忽闪忽闪,照得床上的缎子枕头一明一暗。忽然,陶花看见那枕头底下露出一角纸片。
她不由好奇,伸手取了出来。秦文正吻在她颈中,丝毫不查,陶花被这纸片扰开心神,不似他沉沦。她打开纸片见是一封书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不由觉得好玩,她正看着的时候,秦文忽然一把抢过那封书信,他只匆匆看了一眼,神色便惊惶起来,抬头看着陶花。
陶花奇道:“怎么了?这信里说了什么?”
秦文不答,反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陶花笑起来,脸色仍旧红扑扑的,“我不认得汉字……”说着满脸羞愧低头。
秦文听到此,长长舒了一口气。陶花觉得奇怪,追问道:“到底是什么?”
秦文摇头,“跟你没关系,是田老头儿的军机要务。”说完之后,他明显忧心忡忡起来,心不在焉地闲话一阵就送陶花回去了。
夜深得连一声狗叫都听不见,月亮也躲进了云朵。
陶花回到住处,远远地便看见了一众侍卫在紧密巡逻,她赶紧过去问:“怎么了?”
她自己的侍卫长迎上来,低声道:“大王在屋内等了你一夜,这都是长宁宫的兄弟们在这里巡守。”
陶花闻言,疾步进到内室,果然看见小满斜卧在她的床上,已经沉沉和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