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梅香应如旧(3)

当真是三餐有人送到门口。锦娘去接,竟然是那个断臂公公。那公公见到她,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上的食盒就跑了。

锦娘凉笑,看来这公公是被奕辰吓怕了吧。

娘娘没有架子,凡事亲力亲为,并不需要锦娘做什么。

这夜,也就来得安静很多。

锦娘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多日来的颠簸流离,难得的安静和祥和竟然在这样一个冷宫里见到了。可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这一静,无数的幻影来袭,她脑海里全是各种各样的脸在晃动,各种各样的碎片,有沈沉珂、有玉珏、有双儿,还有南宫瑾、七王爷、温荷生,这些人统统不得叫她安生一样。

她干脆起床了。今晚的天空黑得叫人生出几分绝望来。她走出房门,沿着黑洞洞的走廊漫无目的地走。这样不知道走了多远,锦娘顿足,隐约听到有哭声。

黑夜幽静得很,就显得那哭声越发清澈起来。

循着哭声,锦娘在黑夜中穿行,渐渐地听得清晰了。锦娘在一个屋子前停下脚步,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推开门。吱嘎一声,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跳跃着透出来,打在锦娘的脸上。于是,她看到坐在屋子中间冰冷的地砖上的冷宫娘娘,正双手捂脸,在哭。

锦娘惊呼一声急急走进去,蹲下身将她扶起,“娘娘?你怎么了?”而后打量四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高高的屋顶垂下两道白绫一直拖到地上,一边贴着后墙的是一个案几,上面放着一盏孤灯。

娘娘抬眼看她,刚刚经过泪水洗涤的眼睛因跳动的灯火,显得晶亮无比,“是你。”

锦娘拍拍她的后背,“娘娘,起来吧,地上凉。”

“地上凉啊。”娘娘嗤笑一声,“又怎比得心里凉?”

锦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娘娘,你……”

“你叫什么名字?”她扯扯嘴角淡淡一笑。锦娘浑身一震,这个笑容,这个笑容好眼熟。

“我姓温,名锦娘,温锦娘。”锦娘答道。

却未料那娘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盯着她的脸瞧,“你同温荷生是什么关系?”

“温荷生正是已故家父。”锦娘皱眉。

好一会儿,那娘娘不说话,眸光闪了几闪,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臂,悠悠叹道:“我是慕容燕。”

锦娘骇然,慕容燕?

这个名讳并不陌生。锦娘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前皇后慕容燕被处死的消息在民间早就传遍了,可是她怎么会还活着?如果她是慕容燕,那么奕辰……奕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锦娘一头雾水,“你是皇后娘娘?可……”

“是不是都传闻我已经死了?”她讽笑一阵,“我本来是要死的,可是幸得一位大人相救,他触动龙威被罢官,倒是我这个无用之人终于活了下来。”

锦娘惊愕在原地,她瞪大双眼,“他……”

“不错,温尚书温荷生,与我有救命之恩。”慕容燕笑道,“温尚书可好?”

锦娘一阵落寞,“家父六年前病逝了。”

慕容燕惊得抬头看她,不可思议道:“病逝?怎么可能?”

“是。”锦娘淡淡道,“近来有人同我说,我爹爹是被害死的。”

慕容燕从地上站起来,长长的袖舞落在地上,逶迤了一地,“被害死?”

她兀地转身,“你又怎么在这里的?”

锦娘缓缓道:“我被人追杀,后来遇到七王爷,他将我送到这里的。”

“被人追杀?”她喃喃,“是她做的吗?”

锦娘耳尖地捕捉到她话里的话,急问:“他是谁?到底是谁要杀我?”

然而慕容燕却摇摇头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没什么。既然这样,你就安稳地在这里待着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锦娘急急唤住她,“皇后!”

慕容燕顿足,没有回头,“什么?”

“为什么哭?七王爷奕辰,是你的……谁?”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倘若真的是那样,那么这又是多么悲哀的往事呢?

“你没有猜错,奕辰是我的儿子。只是,他已经不再记得我了。二十二年前狄妃被害,我们母子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如今,就算他站在我面前,他也不会记得我了。”

“为什么?”锦娘不解,“你还活着,他也活着,都在一个宫城,为什么?”

“他被人灌了毒药,再也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叫别的妃子娘亲,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是谁。他只记得自己的母妃是某个已死的妃子,而已。”她用那样轻的语调在诉说,锦娘却怔怔黯然,这便是真相吗?原来,奕辰是她的孩子,相见不相认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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