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梅香应如旧(1)

清晨有微露,阳光点点洒下,有清脆的鸟鸣声透过单薄的窗棂飘进来。有人手执拂尘弯着腰走进来,是个公公模样的人,穿着墨黑色外袄,红色绸裤,正急急地跑到这闲置屋舍的前面。

他左右看了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门扉。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他像是放下心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这才看到,皇城某个角落里竟然也存在这样破败的房舍。

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只余一张枯木质的桌子,上面摆着茶壶一只茶杯,四个圆凳静静立在地上。向里看去,只有一张简单的榆木床,上的一层朱漆也因为年岁久了的缘故,斑驳了面儿,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榆木。

床上有人被系住手足盖在厚厚的棉被下,露在外面的一张幽白脸上,长长的睫毛懒懒打在眼下,朱唇微张,宛若欲说还羞的模样。

公公凑过去看她睡得安稳,眼珠子转了转,唇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伸过手去,正要触及她脸颊……

“你最好不要动她。”一个带笑的声音懒懒传来。公公急急转头朝后看,站在门边、消瘦得几乎站不稳的清隽人物,正是七王爷。

他吓得脸色刷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饶,“王爷赎罪,王爷赎罪,奴才只是想看看她醒了没有……”

七王爷慢慢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叫人猜不透喜怒。那公公用余光扫过,遇上他乌黑如夜的眼眸子,忽然浑身一颤,急急又低下头去。

七王爷蹲下身去,悠悠然看他脸上因为惧怕而扭曲的样子,笑道:“是吗?”

“你刚刚用的是这只手对吧?”七王爷伸手抓住公公的左手臂,“我不为难你。”

公公正缓了一口气,暗叹小命儿保住了,却不料下一瞬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啪!”整个手臂完全没有知觉。

“啊!”

他倒在地上抱着左手臂翻滚,头上细密的汗珠子因为他的动作而滑落,“饶命啊!七王爷!”

七王爷笑了,极其灿烂,拍了几下手,“我只说不为难你,可没说不惩罚你啊。胆子真不小,我刚带一个回来你就下手?”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公公急急表态。传闻七王爷心狠手辣,果然不是传言。这位七王爷,分明是最温柔的表情说出最温柔的话,却到头来还是会被他推入深渊。公公连连磕头,只希望七王爷放他一马。

七王爷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皮子,“滚。”

公公如蒙大赦般急急抱着被折断的手臂就朝外面飞奔,“多谢七王爷不杀之恩,多谢七王爷……”

“你要是不知道好歹,我可是会杀了你。”

“是是是!”自然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里算是很早之前废弃的楼阁,那时候他还小,无意之间发现这个地方的,然后他常常会来这里。来这里,可以不被打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那公公离开后,金色的地砖上留下一摊血渍。他把玩着手上精致的小刀,啪一声丢出去老远。也许因为太过用力,他顿时一阵气不顺,猛然咳嗽起来,然而像是怕吵到床上熟睡的人,他费力地捂住唇角,直至脸上泛起一丝青气才慢慢地停止了咳嗽。

他理顺了气息,然后,转头,锦娘却已经醒了,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傻傻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着我,昨晚……我要赴约,所以安置你在这里。”奕辰笑意盈盈地看她,“看来,你不会再信我了,对吧?”

锦娘依旧不说话,昨晚,当真是叫她心凉。

“这样颓然,是不想查出温荷生当年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害死的呢,还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儿子呢?”

锦娘浑身一震,眼神沉了几分,瞧进去,不见了温润,已经彻底地化作了冷然。这个女子,十六岁嫁人,十七岁生子,二十二岁休夫,这之间,遭遇家破人亡,遭遇离弃,遭遇追杀,再遇欺骗背叛,终于洗去一身温润了吗?

七王爷唇边的笑,忽然就淡下去了。他一把捂住心口,眼帘交织处,是幼年温和的小小锦娘,爬上高高的假山坐到他身边,可是他,却欺骗了她。

他低下眼去,看看自己染血的手,忽然止住了笑。

锦娘用凉透的眼神盯着他瞧,宛若锋芒在背,一阵阵难受,“那些,都在王爷你的手里握着,不是吗?”

七王爷抽抽唇角,站起身来走到她床边,缓缓解开绑着她手足的绳索,“我并非故意绑着你的,而且我要解释,将你弄进宫来,是让你离真相近一些。”

她冷笑一声,推开他的手,凉声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

“不不不,你会想知道的。”七王爷一脸灿烂的笑,他甩了甩袖子,然后转身,“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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