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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丰满玲珑的年轻乡下姑娘，双肩滑稽地背着一个本该手提的长款旅行包，从小马路对面过来。等候在茂华小区大门口的暖灶，一眼认出了修小灯，猛烈地跳脚招手。小灯笑嘻嘻地飞奔过来，差点和一辆的士撞上。的士司机伸头大骂。小灯笑嘻嘻地跟司机飞媚眼。
小灯兴致勃勃地站在暖灶面前，歪着脑袋高兴得意地等她评审。暖灶一抬手就把她鲜红的嘴唇给擦了，小灯吃惊地捂嘴巴，暖灶一指她留着长指甲的手。“咬掉！立刻马上！”
小灯不解。
暖灶说：“臭美什么？你是来做保姆的，你以为你是谁？头发赶紧扎起来，不要披肩发。口红彻底擦干净。你有毛病啊，这个样子人家还以为你来相亲呢！”
小灯说：“不是你叫我打扮干净整齐吗？”
暖灶说：“你以为干净就是骚包啊！告诉你，天下所有的东家，最讨厌的就是保姆涂口红、留指甲。你要去的这家人，工资高是高，可是，那个死老太婆是出了名的会打保姆的，看你这土鳖狐狸精的欠抽样子，扒你一层皮再打出门去也很有可能！”
小灯哭丧着脸。“那我不想去了。”
暖灶说：“干吗不去？哪一家带个小孩就有一千二？住别墅单间，有空调，不用干粗活；再说，我和天晴也都住在这个小区，什么事都可以互相照应，你怕什么？——小拇指甲也咬掉！一个不留！”
小灯说：“你原来说的凶，是打人啊！那他们打我怎么办？”
“传说是这样啦，反正保姆公司的保姆，一听谭家招人，个个都不去，名声很臭。那家还有个保姆头，也是刁得要死！要不他家怎么会在小区自己贴广告，而且价钱这么高——不是跟你肝胆，我都想叫我妹暖被来接。条件太好了！”
小灯说：“暖被为什么不来呢？”
暖灶说：“你是猪啊，不是说先考虑你了？不是你哭兮兮地说工厂从早上干到晚上十一点，洗头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月才六七百块，不是你更水深火热吗？”
小灯做了个鬼脸。“好了啦，那谢谢姐姐啦。”
暖灶和小灯边走边说。小灯对这个漂亮的小区，发出阵阵惊喜声。
暖灶轻蔑地笑着：“快点快点！乡巴佬！以后你有的看。你给我专心点，我现在讲的，都是保姆宝典，你都要牢牢记下来。一，未经东家同意，别用他们的电话，领了工资，第一个月就买个小灵通。不然，全家人的电话费都要你出。而你有了电话，再偷用他们的，东家就不会知道。二，不可私自把亲戚、朋友、老乡带到东家去玩，东西丢了，他们一定赖你偷的。三，家里的电器不会用不要装会，搞坏了赔起来很贵。四，万一要你煮东西献手艺，记住，两多！——油多味精多，一般一次就可以把东家震住。五，洗东西省力又干净的秘密就是，两舍得 ——洗洁精要舍得放、洗衣粉要舍得放！城里不是农村，这点东西，谁家都出得起！给我使劲放！”
小灯捣蒜一样点头，“会问我带小孩有没有经验吗？我没带过呀。”
暖灶说：“反正你记住，不管问什么，你都要说会！没问题！带小孩更简单。你记住：小孩大哭大闹，不要喂吃的；不要把带壳子的食物、刀剪、尖锐的东西给他；还有，不要让他碰开水、插座等危险品；还有，主人不同意，别带小孩出去玩，千万别把孩子交给老乡熟人看管，他们可能会把孩子卖掉！”
修小灯没有想到，谭家是这样的富丽堂皇，又这么令人羡慕和恐惧。
根据保姆宝典，东家讨厌多见保姆朋友。所以，暖灶令小灯自己进去面试，她们在 A区别墅路口分手了。外面还不是很暗，谭家别墅里已经是灯光辉煌。小灯再次看了看自己咬得光秃秃的手指甲，整理了头发，她怯怯地过去按了院子铁门上的门铃。叮咚一声，一个高挑的、目光冷峻的姑娘出来了。她穿过院子，一直审视地看着小灯，并不问她是谁，就把门开了。
“跟我来。”她说。穿过院子，她示意小灯在大门的扇形楼梯前站住，随手不知在哪里弄出个蓝色塑料团。
姑娘说：“套上！”小灯不得要领。姑娘夺过，迅速打开，原来像个浴帽。
姑娘说：“这么简单，套鞋底就是！进来！”
小灯怯怯地跟了进去。两只新鞋子被套在塑料浴帽里，她小心走在光洁晃眼的打蜡木地板上，样子像个小鸭子。
挑高大厅的中间，一个花枝状水晶大吊灯，下面是三面豪华大沙发。谭老太、谭老三、三太太坐在那里，他们都看着小灯。小灯好像怕滑倒一样，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客厅右面是喇叭形状的木楼梯，引小灯进来的、目光冷峻的姑娘就站在那里打量小灯。小灯手足无措地站在他们前面，没有人叫她坐下。她把自己的行李放在脚边，想想又放到右边，又觉得地板太干净了，小灯连忙又把包提了起来。
谭老太看了她好一会儿，说：“带过孩子吗？”
小灯摇头，又连忙点头。“带过！我弟弟妹妹小时候都是我带的。”
目光冷峻的姑娘从楼梯那边讥笑过来。“农村人的孩子，也算带？”
谭老太说：“春子，你给我看看她的手。”
目光发冷的姑娘就过来，要小灯拿出手。“包你放下啊，没人稀罕你的包。放下！把两只手伸直！”小灯把手伸直。春子看了，对老太太摇头。
谭老太的儿子谭老三很是纳闷。“看手相？”春子答：“看会不会干活。”
三太太问小灯说：“你头发是染的还是天生营养不良的黄？”
小灯结结巴巴。“以前……在工厂的时候染过……”
三太太说：“你嘴上的口红进门前擦掉的吧？”
小灯连忙摇头否认：“我没有涂 ……”
三太太说：“我一眼就看出了！哼，跟啃了猪脚似的！我告诉你，带孩子可不需要化妆的保姆。”小灯低下脑袋。
谭老三说：“喂，你读过书吗？”
小灯说：“读到……初中。 ”
春子拿过一张报纸，递给小灯，说：“你念念这篇文章，红线圈起来的这篇。 ”小灯迟迟疑疑地念道： “《无良保姆竟然狠心喂宝宝吃安眠药》本报讯：小保姆为了出门玩，竟然多次喂一岁宝宝安眠药。昨天，一名伤心欲绝的白领，致电本报热线，控诉了自己小保姆的无良恶行。据——”
春子大声：“据悉，念西，西！”
小灯说：“是西呀，我知道，这字模糊……”
谭老太说：“好了，你跟我说说，这事你怎么看？”
小灯说：“这对宝宝不好呀，她哪里来的药啊？”
春子说：“如果家里有这个药，你又想去玩，宝宝一直不睡或者一直哭，你会怎么样？”
小灯说：“我没问题，肯定要让他睡了没事了，我才能去玩。”
三太太说：“那你会给他吃药吗？”
小灯说：“才不敢哪，药不能乱吃呀！”
三太太说：“我看你敢！我一看你就是贪玩的、不知轻重的人。”
谭老太说：“来，我告诉你我的想法，报纸上那事，换着我，我一棍子打死那个保姆。这是为民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