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裕仁的母亲那里,献了殷勤。日本报纸曾报道过我和她散步的情形,说有一次上土坡,我用手搀扶了日本皇太后,这和我在长春宫内府中,搀扶我父亲上台阶有着同样的心情。其实,我还从来没有搀扶过自己的父亲,如果问到我搀扶裕仁的母亲的心情,坦白地说,那纯粹是为了巴结。爱新觉罗·溥仪:《我的前半生》,群众出版社,1964年,第342~343页。
为了主动与天皇攀亲,溥仪竟突然向皇太后提出希望能将天皇的长女照宫成子公主认作自己的养女。溥仪的真实想法是,如果照宫真的成了自己的养女,而把清朝某个遗少与照宫配婚,那么下一代皇帝就不是溥杰,而是照宫公主生的孩子了。当“满洲国”总务厅长远藤向天皇反映溥仪的这一要求,并认为是“蛮横无理”时,天皇却训斥道:“任何一个人不管地位多高,他总是人,难免会有不满,也会有自己的欲望。不管怎么说,满洲国皇帝这种表现是很自然的,也是值得同情的。”
溥仪离开日本时,裕仁的弟弟雍仁亲王作为天皇的代表到车站欢送溥仪,并对溥仪说道:“皇帝陛下这次到日本来,对于日满亲善,是有重大贡献的。我国天皇陛下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务请皇帝陛下抱定日满亲善一定能做到的确实信念而回国,这是我的希望。”溥仪赶紧答道:“我对这次日本皇室的隆重接待和日本国民的热诚欢迎,实是感激已极。我现在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我的全力,为日满的永久亲善而努力。我对这件事是抱有确实信心的。”临近登船出发时,溥仪还请担任接待的林权助男爵转达向裕仁天皇和皇太后的致谢。
回国后的溥仪立即召集“新京”所有的满日官员,发表访日观感,大谈满日亲善,甚至异想天开地把自己同日本天皇放在了同等位置上。说什么无论“满洲”人还是日本人,“如果有不忠于满洲国皇帝的,就是不忠于日本天皇,有不忠于日本天皇的,就是不忠于满洲国皇帝”。5月2日,他还特地颁布了《回銮训民诏书》,宣称:“朕与日本天皇陛下精神如一体,你们应该认真体会,与友邦一德一心,奠定两国永久的基础,发扬东方道德的真义。”
与受宠若惊的溥仪相反,天皇裕仁满脸的笑容里却暗藏着审慎和怀疑。送走溥仪后,皇太子向裕仁说了几句夸耀溥仪有礼貌、和蔼可亲之类的话。裕仁则淡淡地说:“不见得,那边的人是很会应酬的。他不过是施展了一手罢了。”接着又说道,“在东京车站迎接他的时候,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倒有一种亲切感。可是,分别时的握手和那种态度不过是例行公事,使人感到相当的冷漠。”这段话连皇太后都感到意外和奇怪,可这恰好表明了裕仁的心态。正因为他以虚伪和欺骗的态度对待别人,所以必然怀疑别人对自己的冷淡和不满。两人所处的地位,决定了彼此间貌合神离的关系。而溥仪的自我陶醉也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无情的现实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