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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的天气已渐渐转凉,晚九点之后公交车上乘客并不多,她居然很快到家,可是刚进家门,就见段峰手里挥舞着一个滴着酱油的菜勺,冲着房东脸红脖子粗地喊:“放屁!你这个懦夫,你就那么怕那个娘们儿么!你这是无理取闹!”
房东一脸为难:“我也不想赶你走,可是,楼下的那个孕妇总向居委会投诉,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晚上回来炒个菜就能动她的胎气?她的胎儿是人,别人家的儿子就不是人?我们来上海打工,租个房子连吃饭的权利都没有?他们家晚上自己不炒菜?我每天带饭去上班,一个月下来能省三百块寄回家,你们没有老人要赡养么!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冷血的畜生!”段峰越说越来气,抄起铲子便要揍这个房东。
房东急忙闪开:“我也不是上海人,我是福建人,别人告我,我也没办法,那个女的三十五才怀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走了我还得退给你押金和半月的房租。再找住户又得耽误几天……”
葛薇这才知道,原来,房东是要撵人了。
“孩子没呼吸就怪别人,你这是让火熏了眼睛怨灶王爷!”段峰继续骂。
“好好好,我退给你一个月的房租行不行?下周一搬走,好不?谢谢。”房东亦是被骂得无语,再看自己玲珑的块头儿,自觉实在是不适合与这位小爷起冲突。
“你回来了?”房东一见葛薇,似是见了救星,“帮我劝劝他,姑娘,我也没办法。”
说完,房东便走为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给我回来!”段峰气得追上去,“你就是再给老子两个月的房租,弥补不了老子的创伤!”
电梯门缓缓开放,段峰的脸色亦稍稍舒缓过来,葛薇正被这人的言辞打得心酸神伤,却见段峰神色迅速恢复过来:“喂,你第一天上班,就早早走人啊?”
葛薇答应着,一面小心安慰道:“没事吧?”
段峰憨笑一声,笑道:“正好啊,这个月可以多寄点钱回家了!多出的预算,我可以买只微波炉,天天早上蒸蛋……”
葛薇瞪大眼睛望着他。
“唉,其实,那女的也挺不容易,年轻的时候买不起房子,生不起孩子,现在年纪大了,有资本生孩子了,自己又保护不好了。”段峰说着,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
“那么说,你不恨那个孕妇了?”葛薇惊讶地望着段峰。
段峰嘿嘿一笑:“我不这样说,房东怎么能赔钱啊!”
葛薇打量一眼这位凤凰男,叹息。
第二天早上,急匆匆地赶公交时,葛薇竟是十分愉快。二十七岁了,这是葛薇自食其力的第二天。之前,在父亲的关系网下工作了四年,硕鼠一般无为,南郭先生一样被迫滥竽充数,困在那个囚笼里,一困四年。老了王宝钏。
葛薇不敢想下去。如果,自己四年前就出来的话,此时怕是另一番天地了。葛薇想起那个白脸男凌欢写字楼前的许愿池,一股奋斗的动力涌上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