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漫长迂回的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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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迈着外八字步的女人就笑容可掬地问道:“小葛你来了啊,你随我来。”

葛薇便随着她进入大厅。

“这是你的电脑,密码是六个六,桌子上有笔,你今天先用纸杯,记得明天带杯子。”女人事说着,随手将电脑开启。

这是葛薇人生的第二次求职。第一次惨遭凌欢的拒绝,第二次草草面试,就被分配了办公用品。

葛薇打量一眼四周,视野开阔,大厅里只有自己,左边格子间满是薄灰,右边格子间则只有电脑,没有键盘。

葛薇方才意识到,这个公司的文案策划一职竟只有自己一人。

葛薇想起自己刚辞职的北京小事业单位:五六个四十多岁的男中层干部,午饭后就吆五喝六地打扑克牌,晚上下班之后去廉价夜总会;三四个四十岁以上的中年女子,一律纤细的腿却有圆润的腹部,每日中午去附近菜市场买回新鲜蔬菜,乐此不疲地张罗孩子一个又一个补习班……

这里,甚至不如自己之前的事业单位。

葛薇挠了挠自己刚能扎起发辫的短头发,发短信给小洁说:“我‘被上班’了。”

短信刚发送成功,她便听到门外一阵铃声,下一刻,胡子老板进门就呱啦呱啦大吵,葛薇刚来上海不久,听不懂上海话,依稀听到胡子老板埋怨人事的那个女人交完电费没给他零钱。

葛薇走出空荡荡的大厅,只见女人气呼呼地从皮包里掏出三十几块零钱,胡子老板纷纷收入口袋,笑说:“薇薇,走,咱们去古亭酒那边看看。”

没有私家车,葛薇随胡子老板下楼,走到地铁口处时,回望身后的那家商场,心下竟惦念起来:那个白脸男病得那么厉害还要工作,真的不要紧么?

如她所料,凌欢此时已捂着胃坐在他的章鱼桌前。打开公司的邮件系统,群发邮件给各部门主管——与大部分公司的老总不同,凌欢喜欢在周三开例会。他一直清醒而尖刻地认为,周三是承上启下的时刻,既可以让所有人在周一周二努力奋发,又不会让他们在周四周五松懈。

“十分钟之后,周会照常。”凌欢电话通知私人助理兼策划主管周翎。通知完之后,他固执地继续刷新自己的私人邮箱,依旧没有等到他渴望已久的邮件。

他的胃部又是一阵翻滚,想呕吐的感觉涌上自己的喉腔,却倔强地点开让他大病一场的邮件,再次点击回复道:“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就像西楚霸王一般,唱到最后,任你当初力拔山兮,最后,竟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俊秀的眉毛拧成一团。

窗外,F大学的篮球场上,一帮年轻的男生正打得热火朝天,赤膊上阵的一个小子竟来了个空中接力,可惜没接好,球直接抛飞入空中。

凌欢的唇角轻轻勾起。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着给这帮人开完每周周会的。他使用了比平时更多的英文来表示自己依旧健康,对所有人的要求也依旧苛刻。例会结束,他整个人几乎瘫软成一团泥。

Bruce轻轻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平躺在后座,凌欢发现那条黑裙子孤零零地躺在车后座:“Bruce,扔了它。”

Bruce的眼睛瞪得像两只大肉丸:“扔了?”

被扔掉衣服的人却全然不知,晚七点五十分,葛薇坐在地铁冰凉的凳子上,脑子一片混乱。

她上午跟着胡子叔见客户,下午帮着招待几个偏远地区的客人,胡子叔毫不客气地分配给她一堆工作,直到傍晚,她刻意留下来等这件事的说法,胡子却被客户拉了去吃夜宵。讨论薪水和合同的事情便被整整耽误了一天。

打电话给老妈问意见,老妈说:“看薪水情况再决定留不留下。”

征求北京的师兄师姐的意见,师兄的意思是,公司大一点才适合发挥,师姐的意见则是,毕竟你是转行,如果工资在你接受范围内,也可行。

小洁则说:“明早一定要说清楚啊,他可能给不了你期望的待遇。”

可是,倘若薪水真的合适,自己要在这个只有6个人的小公司么?

葛薇摸一把刚能扎起的小辫子,苦笑。因为要逼着自己作决定,那头漂亮的长发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剪掉了,剩下不到肩膀的发,正如她青春的尾巴。二十七周岁,再也没有资本和时间做错误的决定了。

葛薇想起某人的一句话:“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不管你去打杂还是当纯文案,三个月后再来面试。”可是,他是让自己放低姿态,却没有说让自己进这种小公司啊。

只有自己一个策划,这种小公司真的能学到东西吗?

葛薇忽然意识到,征求一下凌欢的意见已成为一种必需。

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他是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也只有他是业内人士。

葛薇一遍又一遍翻阅她的手机电话簿,只希望凭空生出他的手机号,可惜一次又一次失败。

葛薇回到家,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和谷物的味道。

“你吃地瓜么?”依旧光着膀子的薰衣草青年手里端着一个小塑料盆,盆里盛着大小不一的红薯,淀粉香和甜香的热气蒸腾着。

“不吃!”

葛薇微笑着拒绝,却忍不住盯着那红薯多看了一眼。

胡子叔的公司中午做的是白菜豆腐汤和凉拌黄瓜,晚饭有客户,加了清炒白菜、清炒豆芽、西红柿鸡蛋清汤,吃得葛薇扒了两个精致小碗的米饭之后,依旧饥肠辘辘。

“不吃饿死你!”青年哈哈大笑着。

葛薇随手抓起一只,烫手,拿不住,他夺回扔进盆里,端着塑料盆径直走进葛薇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将葛薇波浪花似的被子往身后一推。

葛薇看一眼自己弄得狗窝似的床,脸一红:“能不能等我收拾下再进来?”

“这怕啥?”薰衣草青年将被子再往后一挪,从盆里拿起一个地瓜递给葛薇,“烫,你放碗里吃,可惜现在是夏天,没有炉子,不然在自己家炉子上烤着吃,可香了。”

葛薇吹着热气,咬一口,果然糖分很高,甜丝丝的。

青年也抓起一个大口开咬:“是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段峰,段誉+乔峰。”

“我叫葛薇。”

葛薇放下手中的红薯,从包里摸出手机,暗笑自己,电话号码怎么可能自动生出。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心存幻想,想得她一遍遍固执地着看屏幕。

正在这时候,手机意外来了一条短信,陌生号码。

葛薇的心跳得像荡漾的秋千。

“船长在上海市海医院D楼1107号,葛薇姐记得下次上街别穿那么短的裙子喽。”

葛薇嗖地站起身。

“谢谢你的地瓜,我还有急事!”说完,葛薇抓起包,撒腿便往外跑。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病房门口,伸手敲门,手却在半空中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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