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回忆如潮(2)

吴宏用右手抚了抚她额前一缕被雨水淋湿的长发,在他缩手的刹那,韩清微微地抬起头,当她回转眼眸的那刻,吴宏真切地看到了韩清长长的睫毛上沁出的稀薄透明的泪珠。

“怎么了?你没事吧?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吴宏将她的泪揩去,关切地问。

“没事,你去吧,真的!”韩清用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然后对他报以坚强的一笑……

她松开他手的瞬间,吴宏的右眼皮开始不停地跳,他内心突然五味杂陈,他真的好想留在她身边,可是不行,他要赚回更多的钱为她治病,而这一次是他能迅速积累财富的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怎能错过?

如果他早知道这一走将是永别,他是绝对不会放下她只身离开的,可是这一切如同冥冥中安排好的一样,在他认为不可能的时间、不可能的地点,发生了不可能挽回的事,他只是和她错过了一时,却注定要和她错过这一生……

那个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吴宏却已经从梦中惊醒了,他犹豫着从床上爬起来,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他梦游般走到桌边顺手拿起上个月生日时韩清送他的那条登喜路蓝色领带,懒洋洋地走出卧室,机械地打开电脑,对着屏幕呆了半晌,又关上电脑。那天是周六,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因为前一天,他刚刚赚了100万,但是当他回首时,看到镜中自己苍白的脸,他就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昨晚他一直失眠,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眠。直到他拿起手机,看到手机短信的那一瞬,他的手突然痉挛般颤抖起来。

“吴宏,对不起,永别了……”是韩清。

他马上回拨韩清的手机,关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吴宏心底蔓延,他慌忙拿起衣服,想第一时间赶回深圳,吴宏冲出酒店,开着车心神却莫名的不安。

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吴宏迅速按下接听键,他的声音高得出奇:“喂!是韩清吗?喂?”

对方停顿了两秒,低沉着说:“是我,白婷。出事了,韩清……刚才,刚才……跳楼了。”白婷的声音充满了慌乱,还有些嘶哑。吴宏呆住了,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烟,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才发现忘记了点燃。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枯涩的寒光,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咬着他的心,刻骨的痛苦一波波向他袭来,像是用刀子在一下下地撕划着他的胸膛。吴宏宁愿相信这都不是真的,他把手机丢掉,如同丢掉一个垃圾,丢出去,手里便空无一物,像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他强迫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毅然决然地朝着深圳的方向开去。

(二)

不是因为失去才会永远痛苦,而是因为痛苦这永远的失去。

吴宏带着100万回到深圳的时候,心却好似被掏空了一般。他站在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敲了敲门,之后又重一点儿敲,没有任何回应,此时他多想听到韩清穿着拖鞋由远及近的声音,多想看到她打开房门对他莞尔一笑的面庞。

然而,这已经是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了,他默默地打开房门,静静地感受这份寂静。有时拥有和失去,仅有一步的差距。吴宏的心开始流泪,他开始明白他们就这样从此天国相约,人间再无相逢之期,他那仅存的渴求奇迹重现的念头在现实的沙漠中被无情的覆盖,追忆美好的情思在百转千回后被冰冷的死亡揉碎,毫无保留地在这空旷的房间内游荡。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和韩清一起生活的日子中,吴宏深深地依恋着这个女人和这个临时搭建的家。客厅里有他们用过的卡通桌椅和情侣对杯;墙壁上挂着一张1米多长的期铜30年周K线图;落地玻璃窗擦得纤尘不染;卧室里的双人床上放着一对可爱的“夫妻熊”,它们相互依偎在一对浅粉色的对枕旁,紧靠着床的边上摆着一张淡蓝色的小圆桌,桌上有一个橙色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的一束金黄的向日葵已经枯萎了。吴宏打开书房里那台圆柱形的水晶台灯,淡紫色的光正好落在韩清的一张照片上,幻化出一缕神韵,吴宏拿起相架,照片里的韩清捧着画布,淡淡地微笑着,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粹和空灵……

照片背景是在周庄一处风景优美的湖边,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天吴宏只身游览号称“中国第一水乡”的周庄。在一处幽静的绿波湖畔,他远远地看到一个长发女孩捧着画板和颜料,坐在树下专注地涂抹着,倔犟地用特有的色彩挥洒和勾勒着自己复杂的心情。

吴宏轻轻地站在她身后,画面上是一片灰薄的行云,连接着昏黄的湖水,没有一丝鲜亮的光泽,似乎太过压抑,那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却让人不得不被那画所吸引,令人震撼的不是那笔墨,而是悬浮在笔墨之上那浓郁的,好似无声但却振聋发聩的悲鸣。她收了笔,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吴宏不由失神,他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纯粹而又清丽的女子了。质朴悠远的水乡古镇,纤柔美丽的长发女子仿佛一个独自消长的梦,与现代烦嚣和纷乱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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