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即兴精酿(上)(9)

在那期间,越南也不太平,很多美国的穷人,年纪轻轻,无论肤色如何,都被送上战场,而且数量与日俱增。走的时候,年轻力壮,而回来的时候,或者只剩一堆尸骸,或者成为瘾君子,或者精神出现问题。拳王阿里早在没改名之前,还是叫卡休斯·克莱的时候,就曾一度是我的偶像,后来他打败了桑尼·里斯顿,一举成名。但阿里拒绝参军入伍,因为他认为:“我才不会和越共过不去,他们从来没叫我是什么‘黑鬼’,也没侮辱过我什么。”阿里从此在我心目中无比高大,甚至可以取代父亲的形象。

我很多思想的转型也是在这一时期,数千万美国民众,无论背景出身如何,都在经历了1968年4月4日那一夜之后,思想发生了转变。从户外的游行队伍中回到圣博尼费斯教堂之后,我和两个铁哥儿们加文和祖鲁饥肠辘辘地坐在会议室中,正当我们大嚼特嚼多纳圈、冷切肉、薯条的时候,有色人种民促会中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路德·金中弹了!”

接下来就是一片混乱,大家吵吵嚷嚷,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打开收音机,有的看电视新闻,我们断断续续听到田纳西州孟斐斯清洁工罢工,路德·金前去支援,结果在入住的汽车旅馆的阳台遇刺。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死了,他们要了他的命。”

突然人群一片寂静,鸦雀无声,震惊之余,无法相信。顷刻间,一个生命就此消逝。接下来,是无比的悲痛和愤怒,充斥了整个房间,我也顿时受到感染,和大家一道涌上街头,把手里能够得到的东西,一通乱砸。到处是疯狂、愤怒和恐怖。仿佛那一夜骚乱积压下来的情绪顷刻间激增了无数倍,即便如此,从言辞激烈到白人区的天下大乱不久都销声匿迹了。

随着肯尼迪1968年的遇刺,不过几个月的光景,民权、反战、妇女解放、性解放,甚至在文化和音乐方面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陈旧观念土崩瓦解,人民的力量势不可挡。我们相信最终会战胜困难,人民会取得最终胜利,但是斗争的过程却要非常漫长,远比预想的要艰辛得多。

书本总是我力量的源泉,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我如饥似渴地阅读手边能找到的黑人的历史,妈妈从来不会阻挠我读书,只是我把拉普·布朗的《黑鬼去死》和埃尔德里奇·克利弗《冰上灵魂》这种书带回家的时候,她会稍稍提醒我注意一下。她也支持反战运动,甚至我们穿着印有标榜黑人身份和荣誉感的大背心,她都可以接受,上面印着什么“灵歌老大”、“黑人力量”、“胜利在于坚持”,甚至再出格一点她都可以,妈妈本人还穿着印有“灵歌大姐大”字样的大衫给我洗衣服。但原则是我不可以太过火或者出格,时不时她会警告我:“孩子,若想变成拉普·布朗第二,你就别来见我。”

有时,我读书并非自己过于激进,不过是出于了解的目的,想在了解之后再判断取舍,每当这时,她就会有点担心,“你才不会相信这些东西,对吧?”

当然,我会让她放宽心,自己不会相信这些,也不会变得动辄大打出手,用武力解决问题。

妈妈也知道有很多东西对我会产生影响,其中最大的就莫过于音乐。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居然和20世纪60年代这么多伟大的音乐巨擘经历了相同的时代,这些名字不胜枚举,詹姆斯·布朗、鲍勃·迪伦、披头士、滚石、马文盖、史提夫·汪达、诱惑乐队、吉米·亨德里克斯、斯莱·斯通,当然还有迈尔·戴维斯,一曲《即兴精酿》横扫20世纪60年代乐坛,时至今日,这首曲子仍是20世纪的经典名曲,其重要意义不亚于爵士乐本身。对于我而言,似乎是戴维斯把所有这些历史、政治、社会、种族、音乐等方面的东西一古脑地灌输给我,其中有夹杂着情绪的起伏、希望与失望、快乐和伤感、大喜和大悲,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便是那个时代真实的情感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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