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妈妈在哪里?(5)

与此同时,威利舅舅的故事,虽然有些疯狂,有悖常理,但还是影响到我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我以往那种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也不复存在,相反我渴望能去了解那些他谈及的地方。他讲起自己服役过的海外港口,比如朝鲜、菲律宾、意大利等以及他路上经停的地方,那里的女子如何美丽动人、热情好客,这都激起我对外部世界的极大兴趣。

但亨利舅舅才真正让我走出自己生活的这个小圈子,了解外面的世界,而且让我意识到有朝一日自己要出去闯荡,亲自领略这一切。他让我的生活充满阳光,仿佛是上天的安排,他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我的生活。早些年,我们只是偶尔见过妈妈的这个小弟,那时他还在海外服役。现在他已经退役,与我其他的舅舅一起,成了一名钢铁工人,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妈妈的消失一样,事先没有任何迹象。

不管是亨利舅舅来威利舅舅家来看我们,还是把我带出去玩,那可是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不管是圣诞、我的生日,还是碰巧赶上的什么节日,我都兴奋不已,乐不可支。那种感觉非同寻常,甚至可以与当年妈妈来福利院看我,给我做糖果相媲美。不仅如此,亨利舅舅还让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情感,深深地爱上他,就像孩子深爱自己的父亲,并且渴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像他那样的男人。我知道那种爱上生命中对自己十分重要的女人的那种感觉,比如妈妈就是如此,每当我看到她温暖的笑容,就像是打开了个特别的冰箱,里面希望的光芒倾泻而出,让我惬意,让我满心欢喜。我也了解那种姐弟情谊,无条件的奉献和给予。但直到我8岁,亨利舅舅把我放在他的羽翼之下呵护起来,我从男性家长那里第一次感到了爱与关怀,快乐幸福,而不再是被枪口对着,听到歇斯底里的咆哮,“从家里给我滚出去”以及“我才不是你这狗娘养的老爸”。

亨利舅舅和我有个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赶上威利舅舅和艾拉梅舅母碰巧周末出门或整晚不回来,我和亨利舅舅就可以在一起。通常我是先和其他三个弟弟上床睡觉,等他们睡熟我就偷偷溜出来。等我蹑手蹑脚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楼下多数是在开派对,亨利舅舅当然是里面最红的明星。亨利舅舅身高虽然不足1米80,但是和妈妈一样,他显得比他实际身材要高,他仪表堂堂,身材健美,动作矫健,还是单身,所以深受女孩子们喜爱。他留着帅气的山羊胡,可以扫视整个房间,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他总是衣着得体,一尘不染,衣领挺括,毫不含糊。

在一个派对上,我刚下楼不久,正打量着亨利舅舅这些形形色色的朋友,观察着这些客人的举动言谈,看到有人在打牌,有人在聊天,还有几个在跳舞,这时出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刚到,就听见音乐突然变得不同,传来了灵魂音乐和布鲁斯的曲调,只听唱片机上传来了标准曲目,山姆·库克、杰克·威尔森、莎拉·沃恩曼妙的歌声立刻在人群中点燃了一种节日般的气氛。在音乐声中,混杂着笑声、人们开心聊天的声音,还有烟草的味道,场面很是红火热闹,喧嚣鼎沸。突然间,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响起,场上的气氛完全改变。一切都停了下来,那些笑声、谈天声,甚至吸烟的人都停了下来,仔细聆听。唱片里播的是爵士大师迈尔·戴维斯演奏的《午夜情深》。后来,我逐渐可以欣赏戴维斯高超纯熟的小号技巧,体会他音乐的沁人心脾,节奏和旋律的复杂更是超乎想象。但是那一夜,让我震撼的是戴维斯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就让屋里的气氛完全改变。派对还依旧在继续,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为密切,更酷更炫,更有一种流动的美感。我完全被戴维斯征服了。当然我并未当下决定要学习小号,但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思想和情绪可以瞬间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一群陌生人之间居然可以发生如此剧烈的化学反应。唯有音乐的魅力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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