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讲 古代埃及:向死而生(8)

希伯来人在埃及为奴时虽曾参与建造过包括拉布·辛博神庙在内的许多宗教建筑,但他们在西奈旷野中营建的圣幕却丝毫没有受到埃及建筑形制的影响。按《出埃及记》的说法,摩西圣幕乃是出于神启:“耶和华晓谕说……又当为我造圣所,使我可以住在他们中间。制造帐幕和其中的一切器具都要照我所指示你的样式。”希伯来语圣经中详细记载了圣幕的空间格局及其室内陈设的具体材料、尺寸、颜色以及细部构造。整体观之我们会发现,摩西圣幕的空间模式与后来中国古代帝都的“宫城、皇城和外城三重相套”的空间模式惊人地相似,被设计成了至圣所、圣所和外院三重相套的格局:最外围的院子系用帷子在旷野中遮拦而成;院子当中又围合出一个圣所,这是用来放置供案与灯台的地方;在圣所这个“院中之院”的里面,又用帐幔进行第三次隔断,围合出一个更小、更封闭的密室来,里面专门放置神的宝座与约柜[. 柜内安放着神赐的法版,即刻有摩西十诫的石版。]。

在这座圣幕中,最值得注意的便是那道用蓝、紫、深红等三色毛线捻入细麻而织成的帐幔,正是它将整个圣幕一分为二:外边是人的场所,即外院与圣所,是供民众与祭司活动的地方;里边为至圣所,是耶和华 —— 神的居处,不允许任何人随便出入。代表人世的外院和圣所与代表上帝的至圣所就这样被它截然隔断为两个空间,象征着人与神、尘世与天国、此岸与彼岸之间沟通的难度。

关于摩西圣幕,我们暂时就介绍到这里,希望大家存此印象,以便于我们对后世的一些相关建筑进行深入的文化阐释。

回顾希伯来人“出埃及”的历史壮剧,我们可以说,摩西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至为关键的角色,是他给希伯来人带来了新生,并扭转了犹太历史,因此成为希伯来人公认的民族英雄。

拉美西斯二世显然至死都不能原谅摩西的固执与决绝,我们可以想象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率领着自己的奴隶弃自己而去时的心情。但是,在希伯来问题上的失败并不能影响拉美西斯二世在埃及历史上的重要地位,他一生的事业也并不仅在于为自己建造了数不胜数的神庙和塑像,从而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最热衷于建造纪念物的君王。就我们所知,拉美西斯二世是埃及军事史上最强悍的一名“战争法老”,通过一系列的对外攻伐使他的帝国威名远扬,但同时他又使自己成为人类政治史上缔结国际和约的第一人;在内政方面,古埃及正是在他治下的67年中绽放出了最后的绚丽与辉煌。

然而,拉美西斯二世统治的时代毕竟已是埃及文明衰落的前夜,国家巨大的开销、希伯来奴隶的出走更加速了其国力的下滑。当96岁高龄的拉美西斯二世因败血症而于公元前1213年去世以后,古老的埃及王国似乎也随之感染上了这种通体不适的病症,乱象丛生,国家开始急骤衰落。

对于古代世界来说,公元前12世纪是一个充满动荡的时期:地中海北岸正进行着特洛伊战争,以迈锡尼为首的希腊联军与抢走了海伦的特洛伊人鏖战正酣;黄河流域的周武王姬发则刚刚吹响了伐纣的号角;在摩西的继承人约书亚的带领下,返回了迦南的希伯来人也正在为生存而与当地部族武装争战……而与此同时,尼罗河畔,不再有拉美西斯二世可以依靠、也不再有希伯来奴隶可以役使的埃及,这个曾经独执世界牛耳数千年的古老王国,面对纷至沓来的外忧内患再也无力招架,100多年间相继被来自西亚的亚述帝国和波斯帝国击败,并沦为它们的属国。

到公元前332年,波斯人治下的埃及又被来自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占领。古埃及文明在一波接一波的外来文化的冲击下,不复有本土文化的特色。再后来,罗马人的入侵和阿拉伯人的圣战,更是彻底终结了古埃及文明的历史步伐。古老的尼罗河水孕育出的这种伟大文明终于被黄沙滚滚的大漠无情尘封。

今日的埃及,作为伊斯兰教文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已经与古代的埃及文明不存在任何关联了。这个最早发明了木乃伊的古老文明,最终自己也因绝嗣而永远地成为了一具“文明的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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