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透资(24)

其实,用不着拉,聂大跃和胡娅沁本来就很近。生产队公房的大房间与小房间之间虽然有一道墙,但这道墙是象征性的。是半截墙。下面隔开,上面是相通的,凭聂大跃的“功夫”,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翻过去。当然,聂大跃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甚至连想都没有这么想过。尽管如此,这道墙仍然没有将他们彻底隔开,至少声音没有隔开,两边的一切响动对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因此,每天晚上胡娅沁起来小便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尽量不要弄出响声,但这显然比较困难,因为胡娅沁当时使用的是搪瓷痰盂,在小便的时候,即便能保证不发出液体与液体相互撞击的声音,也可避免地要发出液体与固体撞击的响声,所以,胡娅沁小便发出的响声总是要跃过半截墙从传到聂大跃耳朵里面去的。因此,如果单纯从声音上判断,他们有一种同居一室的亲近。

不仅“同居一室”,而且两个人在一个锅里面吃饭,“家务分工”也很像夫妻,与黄梅戏《天仙配》上描写的“你担水来我浇园”基本一致。况且他们俩人成天出双入对,就是回城也两个人一起,所以,当时生产队有很多传说。传说他们表面上是睡两个房间,其实早就暗中在一起了。社员们这样说当然是解闷用的,并不打算真为他们说的话负法律责任。事实上,那时候聂大跃和胡娅沁根本就没有这么做,他们甚至连恋爱都没谈。那时候人单纯,都很要求上进,很自律,在那种把谈恋爱看成是资产阶级行为大背景下,他们是不会轻易迈出这一步的。当然,这里面有个时间问题,如果时间长了,说不定他们就真就谈上恋爱了,但他们刚下去不久,就开始刮起了“回城风”,根本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滋生爱情。

“回城风”把聂大跃和胡娅沁一起吹进了县农机厂。农机厂是集体性质,比不上稀土矿,但除了小化肥厂之外,在当时的岳洲县也属于大厂,能进到里面当工人也算是他们造化,比在农村当知青好多了。

俩人既然到了一个厂,关系自然有点进步。这时候发生了两件事情,一是进了农机厂之后,胡娅沁的身体突然一下子发开了不少,加上长期相处看惯了的缘故,胡娅沁在聂大跃眼里是个女人了。二是胡娅沁送给聂大跃一双劳保皮鞋,是只有矿上的职工才发的那种翻毛劳保皮鞋。这种劳保皮鞋外面是买不到的,在当时的城关镇,穿这种皮鞋是受人尊敬的。

显然是这双劳保皮鞋太具有象征意义了,令聂大跃感到了一种责任,一种必须自己先开口的责任。这时候,连聂大跃的母亲都问:“这么好的鞋子是谁给你的?”聂大跃实话实说。母亲虽然还没有见过胡娅沁的面,但是就凭这双劳保皮鞋,就能够断定胡娅沁是个好姑娘,不仅现在是好姑娘,而且将来还一定是一个好儿媳妇。于是,母亲张罗着让聂大跃把胡娅沁带回来吃饭。等到饭吃完了,关系也就基本上挑明了。

那时候交通不如现在方便,胡娅沁大约一个月才能回矿上一次,于是聂大跃的母亲就经常让儿子带胡娅沁到家里来吃饭。理由是农机厂食堂伙食太差,你们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加强营养。

逢周末,母亲还极力挽留胡娅沁住在家里,好在那时候人不娇气,胡娅沁与聂小雨合睡一小床也凑合。刚开始胡娅沁还不是太愿意,再晚了也要聂大跃送她回农机厂宿舍,常常是星期六晚上送过去,星期天早上又接回来,最后弄得胡娅沁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只好留宿。

本来聂大跃和胡娅沁的关系是在健康发展的,但是由于突然发生的另外一件事情,差一点将他们的因缘断送。

那时候突然刮起了顶职风,就是国营单位的正式职工,不管是干部还是工人,只要提前退休,就可以由其子女中的一个顶职进去。这个风当时刮得非常凶,居然从长沙这样的大城市刮到小小的岳洲县。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时间,很多本来年龄还没有到退休界限的父母,为了能使自己的子女进国营单位,纷纷提前退休。这股风对聂大跃影响不大,因为聂大跃的母亲在街道小厂糊火柴盒,父亲在搬运公司搞装卸,父母的单位都不如聂大跃的农机厂,白给都不进,根本就不存在顶职的问题,至于他的妹妹聂小雨,那时候刚刚上小学,还早着呢,想顶也不够年龄。但是,这件事情很快还是影响到了聂大跃,因为胡娅沁的母亲准备让她顶职。因为这时候国家对知识分子很重视,矿上承诺,即使她母亲提前退休,矿上也还是返聘她,返聘工资加退休工资并不低于原工资,等于是白给她女儿胡娅沁一个进矿上的名额,白给能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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