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之貌(3)

黛玉“压倒桃花”般的腮红,洋溢着“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诗意。细节中提到了“病”,提到了惹人思索的“帕子”。冯梦龙《山歌》中有一首可用来诠释宝玉派晴雯送来的两条半新不旧的帕子:“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以“丝”与“思”的谐音双关,告诉读者黛玉的“病”正是由相思所起的。清代富察明义的《题红楼梦》组诗中有一首也写到黛玉的“病容”:“病容愈觉胜桃花,午汗潮回热转加。犹恐意中人看出,慰言今日较差些。”可见,当时人已看到黛玉病中的“情思”成分,以及她的病态之美。

淑女的气派。林黛玉是仕宦之家的掌上明珠,不仅知书而且达理。小说第三回借王熙凤口说:“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这里虽有恭维的成分,但黛玉的“气派”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很有可能与贾母相像。第七十四回王夫人曾赞叹黛玉母亲:“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如今这几个姊妹,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王夫人连用两个“何等”,贾敏的“娇生惯养”、“金尊玉贵”呼之欲出,而这种“千金小姐的体统”在女儿黛玉身上是有所传承的。

再看第三回黛玉在推让座位时表现出的礼仪:“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黛玉仔细忖度,觉得按长幼尊卑自己是不能坐在炕上的主座上的。小说接着写:“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当她弄清楚王夫人、凤姐都“不在这里吃饭”时才坐下。下边的排序是:“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左边为尊,黛玉是客,所以坐在了三姐妹之上座。黛玉对这些礼仪细节一丝不苟,足见其大家风范。

黛玉的书卷气来自她以诗书为伴的高雅情趣。第二回写黛玉从小就得到父母的悉心教养,以“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第十六回写黛玉从江南回京,带了许多书,而且给宝玉和姑娘们的礼物也是纸笔等文房四宝。宝玉把北静王送的“鹡鸰香串”给她,黛玉并不珍视。两类物品相比,反映了黛玉平素的爱好。第四十回贾母领着刘姥姥见识大观园,在潇湘馆看到“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把黛玉的闺房误认为公子的书房,惊叹“这那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不过,黛玉的居室像书房,并非只有金石笔墨的厚重,贾母用“银红的霞影纱”替黛玉糊窗子,茜纱窗使绿色的潇湘馆更加和谐柔美。黛玉的淑女气质,来自她的书香氛围,也来自她诗意盎然的精神生活。

林黛玉这位“世外仙姝”的花容月貌,其实是集中国古典诗词于一身的。林黛玉的“还泪”,有宋词中“寸寸柔肠,盈盈粉泪”的外在情态,更有唐诗中“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内在情韵。情人眼里出西施,宝玉不止一次地把黛玉比作西子,小说中众口一词地认为黛玉的模样像“多病西施”,宝玉为黛玉取字“颦颦”,宝钗也常叫她“颦儿”,其实都是在称赞黛玉胜过西施的美妙情态。她的病,动情时也动容,经作者的精心安排,呈现出“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朱颜。从日常生活所表现出的礼仪以及高雅情趣可知,林黛玉是一位书卷气十足的淑女,一举一动都显现出大家闺秀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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