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寨的上半夜 四(2)

随着对于蒙自城的不断深入了解,托尼骑着自行车已经可以穿行蒙自的大街小巷。

在小巷深处,他们会品尝着老字号的过桥米线。法国少年托尼就这样开始认识中国云南的蒙自。他并不寂寞,在蒙自他处处都会与走在街上的欧洲人相遇。他不知道为什么蒙自和碧色寨一样,大摇大摆地走着那么多欧洲人。托尼骑着自行车带着中国女子张翠花沿着法国领事馆的外围穿行着,他看到了出入于领事馆的官员,同时也看到了巡捕,看到了德国、美国、日本领事馆。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习惯了欧洲人遍布蒙自城区的一切事物和景象。

有一天,他带着一封信进了邮局,他投到了邮局的信箱里,张翠花就站在他身边,问他这封信要多长时间才能寄到巴黎?他想了想说:“这封信首先要通过碧色寨,通过铁路到达越南,然后通过大海到达巴黎,所以,这封信大概需要几个月时间吧!”

从邮局出来,他依然用自行车载着张翠花。就这样,他在不长的时间里,借助于租用的那辆法国自行车游遍了整座蒙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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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式自行车的旋转中出现的蒙自现实之一

由一个年仅十六岁的法国少年托尼,租用的一辆法式自行车所旋转出去的速度将展现出一幅怎样的画卷?人类之所以创作了画卷,是因为发现了墨彩。只有借助于各色相融合的墨彩伸展出去,过去的历史才会跃入眼帘;而人类之所以发明了语词,是首先各自发现了自己祖先的声音,那些声音汇聚而来,像鸟雀一样斑斓。语词帮助人类寻找到了最原始的声音,从而记载了个人和社会的历史。人类因此像发现墨彩、语言那样发明了轮转和速度,自行车呈现出了人类发明的旋转速度之一,铁轨显然要比自行车更宽广和辽阔,它的出世体现了人类对于够不到的遥远的梦想和期待。

法式自行车被绵延出来的铁路载到了蒙自,它此刻被托尼骑着。蒙自,在1889年开关,同时开设了云南第一个海关。开关给蒙自带来了洋火、洋油、洋货,包括法式自行车。所有这一切使“云南开埠第一关”洋溢着什么?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因为偶然改变了生活的环境,来到蒙自以后,除了学习汉语,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蒙自那波涛汹涌的历史画卷之中。

在古城郊区,他竟然看到为海关运货的牛车,那牛车的速度是缓慢的——与铁轨上火车的速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尽管如此,牛车是需要的,只有它可以出现在二十世纪初叶的蒙自城,也只有它可以为海关运货。当时,托尼倚在自行车上,牛车过去以后,是一个暮色降临的时刻,他突然滋生了一个想法:踏着自行车回一趟碧色寨。

当自行车拐上了乡间小路,很快地,他就发现了铁轨,而沿着铁轨就可以回到碧色寨。这个现实让托尼感到兴奋,他加快了脚步,尽管如此,铁轨两侧的路长满了野草,那些面向天空的野草正疯狂地长,疯狂地形成自己的肢体语言,有些是野花、刺棵,蔓藤们沿着铁路的尽头蔓延。如果停下车来,竟然会发现,野草中弥漫着花的芬芳还有色彩的缤纷。托尼显得有些兴奋,他与姐姐不一样,与母亲、父亲都不一样。因为沿着从蒙自通往碧色寨的铁轨,他看到了碧色寨之外的天地。

碧色寨本来只是一座小乡村,拥有几十户人家,因为火车来了,乡村的寂静不存在了。他无法加快速度,因为铁轨是从乡间的广大坡地上铺展开去的。中国乡村,尤其是云南乡村,整个图景是从丘陵中探出头来的,更多的乡村就是山坡上汇集成一幅浓淡不一的水墨画,而坝子就是县城,比如蒙自。很多地方只能推着自行车行走,尽管如此,托尼的脸上充满了兴奋,阳光洒在野草、野花、野刺棵以上,同时辉映着法国少年托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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