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婚 裸婚(5)

“你划?”

“没空。”

“我也是。”

于是它们跟垃圾一起被扔在待售的旧房子里,等下一任房主处置。

还有一幅巨形合影挂在猪父母家的墙上,上面的男女真人大小,远看如卢浮宫历史名画。我很庆幸当时没弄上十张八张这样的大家伙,简直够开一画廊了。

就像见证某种文明的文物总比文明本身长寿一样,这些所谓见证感情的东西也总比感情本身长寿。

然而长寿得不合时宜就成了累赘。

婚纱、婚照、婚礼—再堂皇的形式也无法挽留内容,恰如最精美的杯子也无法保证里面的酒不会变酸。如果一定要讲究点儿形式主义的话,还是用钻戒好了。

后来的一天,地铁里,只见身边一瘦弱女人打开软旧的人造革背包,掏出一本厚实的册子—红缎面烫金的封皮。

“圣经?佛经?”我好奇。

女人小心地把册子打开九十度角—是本婚纱。

假花,假钻石项链儿,假宫殿,假胸,假发,假睫毛,明艳的化纤大篷裙,化纤红缎子蝴蝶结白燕尾服;男的窄额头长下巴,两眼离得太近,在一派光艳的背景中紧张着;女的则自如得多,但即便如照片中的浓妆,还是让人一天遇见十次第二天也叫不出名字的那一种。

但相簿里的简直是个艳女—比起地铁里的这个女人来说:衣服鞋子是让人特意看了还是记不住的颜色与款式,跟主人一样老实黯淡;然而她眼睛里是柔情肆意的,连雀斑都有了雀跃的意思,手指恋恋地抚摸着相簿,过上好半天才翻到下一张。

照相簿不新,边角都有轻微的磨损与淡淡的黑边,大概是常装在背包里又常翻阅的缘故—这是她每天的享受吧?上班一次,下班又一次。起码,在这短短几站里,她的幸福是抓在手里、牢不可摧的—虽然带着寒酸卑微的味道。

每个女人都曾经这样吧?热烈地向往着婚纱簿子里的世界。

后来,才一点一点地发觉:男人和想像的不一样,感情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甚至自己也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

一幻一灭,如灯一开一关。

只看见灯下的世界,未尝不是一种盲目。

生命是座阳光斑驳的密林。

我像只兽,在不间断的明暗交替之中,悄无声息地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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