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黎爹柱笑眯眯不置可否,心里寻思,要不要用老巴子媳妇的故事,再给这孩子启一次蒙。夜深人静,他捏着竹管,惬意地品尝土坛里的琼浆,想着黎家的小康事业,就这么发展到黄水坝子边缘的花椒湾农耕区,自己也成了山里的名人,陶醉地咂摸着滋味,抿了一口又一口,最后在陶九香的搀扶下,拖着长烟杆进了睡房。

安顿好醉意浓浓的男人,陶九香回到子媳们中间,围着火塘继续剥野板栗聊天。整整一年时间,分给小两口的荒山仍然荒着,妈武白天脚杆软,上坡心里跳,金氏还不知羞耻眉欢嘴笑,陶九香感觉到一种煞气,恨不得提把柴刀,把俩人身上的淫火给砍了。趁着酒劲,她瞪着妈武和金氏直截了当地说:“地上树子喊,天上雷公喊,要做功夫!床要睡热,地皮也要刨热,只热一样,都是败家相!”

野板栗在火中发出诱人的香味,金氏脸蛋羞得和铁三脚下的柴块一样火膘热辣。妈武狠狠地翻动柴块,把火苗拨弄得斜扑猛蹿,又熊又旺,好像要把房子燃起来一样。

除夕平安过去,正月飞快消逝,妈绥妈貉回学校念书去了,陶九香和黎爹柱重返院宅起居,黄连的行情依旧是好,妈武终于压下淫欲,把稻田交给帮工,和自带农具的佃户一起拓荒,在父亲分给他的阴山坡上搭棚栽连,阳山坡上套种玉米土豆。

那些阴山坡地,原本星罗棋布着一些巴掌大的连棚废墟,当地人称为鸡圈棚,是过去五六百年中,老连农开荒留下来的。妈武领着佃户,在废棚迹地上二次垦荒,重新搭起几亩连棚,野兔和山鸡经常在畦上蹦跳,好奇地看着他们劳作。

到处是厚厚的落叶,有股霉烂发酵的味道,踩上去,脚印马上就看不见。远一点的岩石旁,还有野猪洞和麂子窝。走兽出没,平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林子里时常响起“噗、噗”的声音,那是笨头笨脑的黑熊爬树“扳膘”,树上满是苔藓,憨东西又重,一次一次爬上去又摔下来,就这么天天摔,直摔得肥膘感觉不到疼,才安心地进入冬天。

乡团总黄天良领着几个团丁上山巡视,看见这副情景,乐了,大声招呼埋头忙活的青年:“这山给你们当圈舍和菜园子,嫌小不?”

野兔和山鸡听到生人的声音,马上跳进树林,妈武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答话:“黄团总。”

头戴皮帽的黄团总见妈武没包帕子,中分头剪到后脑勺,粗眉方额,脸膛黑里透红,眼睛虎彪彪的,和黄连大户黎爹柱长得很像,问道:“你是黎家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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