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7)

妈武愣头愣脑地问:“快过年了,我们明年去行不?”

黎爹柱说:“再不拜师,你小子都变猴了,过年还早。”

妈貉问:“我们都去念书,晚上谁陪你和妈妈?”

黎爹柱一边走,一边回答:“多弄几条狗回来。”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晚上,当他离开黄水回到三叉棚,却感到无比孤独,和陶九香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厚重的黑暗和空气中,好像有种神秘的力量在向人挑战,狠着呢,一屋子野气。但他也有股邪劲,创业的豪情激荡在胸,脑子冲动难抑,彻夜考虑两个问题:向谁买地,买哪块地?

下了半宿雪雾,清晨时停了,黎爹柱背了新买的烟叶,出门求教无所不知的保长。秦家坐落在油草溪边上,是一处竹林丛生的低矮岩坪,小地名叫箭竹沟,水声很大,满天的枝叶,被久违的太阳燃得一片喜气和辉煌。

“秦保长!”黎爹柱对着一幢密枝掩映的木板房喊。

木板房前有一个小坝子,临着一崖岩坎,溪水在坎下湍急地冲着巨岩,激起团团浪花。如果不小心向外多跨一步,就有可能摔到坎下,幸好有一蓬竹子遮挡住视线,给人增添了心理上的安全感。四个高矮不一的男孩,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五六岁,一人手里拿着根棍,在上面舞得眼花缭乱。最小的家伙肥得像个猪崽,衣服下面的布袢扯断了,露着个硕大的肚脐眼,歪歪倒倒跟着哥哥们扑打。

“叔,”见来了客人,最大的男孩收了棒,汗淋淋地走过来,递给黎爹柱一根竹棍,说,“我们来比武,你狠点劲,像要打死人一样打,我喊停,你才停。”

这样的游戏,黎爹柱在三叉棚外和儿子玩过。他伸出砍柴挖土的大手,说声开始,拿了根棍向男孩扫去,谁知那孩子灵活异常,横竖都落在他的竹棍上。

“猎豹,一边去!”秦保长从屋里走出来,叫道。

黎爹柱丢掉竹棍,对这个叫猎豹的家伙刮目相看。

“就喜欢舞枪弄棍。”秦保长打量着自己的长子说,“明年去学点《千字文》,搞清一三五六、子丑寅卯。”

黎爹柱笑呵呵地说:“我屋崽崽前天去了,以后他们是同窗。”

秦保长道:“学学算账,免得败家。听说你捡到金豆了,讲实话,捡了多少?”

黎爹柱抠着裤子上的泥撒谎:“不多不多,够买几亩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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