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知道,这个时候,你纵然是有东城失了火、西城杀了人这样天大的事情,也是万万不能打扰他老人家的,否则,影响了钱书记思考玉州大事,后果会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甚至当场劈头盖脸给你来一场狂风暴雨都有可能。老马清楚,这时候,明智的做法,要么是一声不吭地老老实实陷在沙发里,像个木头人般屏声静气地等候着钱书记过完烟瘾回到现实世界,要么赶忙踮着脚尖,像个地老鼠似的悄悄溜出钱书记的办公室,等会再来汇报。犹豫了一下,老马还是选择了前者,他怕过完烟瘾的钱书记会误以为他来晚了,罪加一等,那样就弄巧成拙了。
这样的情形下,时间便像走路拖拖拉拉的老太婆,过得贼慢。
终于,面色铁青的钱良俊过足了烟瘾,回转身来,看到了老马,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没有理会站起来向他问好的惴惴不安的老马,而是径直来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了电话。老马看到这架势,便预感到大事不好,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起来,屁股上也似乎长了毛刺,开始坐立不安。
钱良俊的电话是打给市委办公室的,让他们通知陈市长马上过来一下。打完电话,钱良俊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开始细细地审阅,时不时还拿笔批示上两下。
因为历史的原因,市政府和市委同在一栋大楼办公,市委占了东半边,市政府占了西半边。很快,老马便看到陈海洋拿着个精致的记录本走了进来。走进办公室的陈海洋只是冲老马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大声对正在埋头批阅文件的钱良俊说:“钱书记,你找我?”
钱良俊这才抬起头,慢慢点了一下,说:“坐吧!”然后,又把头埋了下去,接着不慌不忙地批阅文件。良久,把文件批阅完,才说:“今天把你们两位请来,还是想说说城市广场门面房的问题。记得是上个星期吧,我已经安排市委办把拆迁门面房的任务布置下去了,可是,直到今天,它们还依然巍然屹立在那里,问题没有得到一点解决。我想问问你们两个,一个作为主抓城建的副市长,一个作为主管城建的城建局长,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呀?”
钱良俊的话音刚落地,惴惴不安的老马急忙解释:“钱、钱书记,是这样的,接到您的指示,我们城建局没有丝毫耽搁,立即派人下去进行了调查……”
“还立即报上来了一份汇报材料是吗?”钱良俊打断老马的话,眯缝着眼,嘲弄地看着老马。看到钱良俊嘲弄的眼神,老马立即心跳加速,汗水顺着额头的沟沟壑壑流淌下来。
“老马你是个老同志了,按说你应该知道我钱良俊是个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人。对于领导布置下的任务,我想,哪怕你有天大的困难,也是要争取完成的,何况区区拆除几间门面房,你老马该不会碰到什么天大的困难吧?”这次,钱良俊说着老马,眼睛瞄着的却是陈海洋。陈海洋能够感觉到钱良俊瞄过来的目光冷冰冰的,让人心寒。陈海洋竭力保持着镇静,努力探索着钱良俊那冷冰冰目光中,究竟隐藏的是什么。渐渐地,在钱良俊冷嘲热讽的话语中,陈海洋慢慢理出了头绪,他悟出了钱良俊拿城市广场门面房说事,似乎有些醉翁之意不在老马,而在他陈海洋。
不错,要说老马能够以一局之长的身份混迹于普通群众之中,红口白牙地歌颂他钱书记,可见老马是个心里很透彻、小算盘打得很清楚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做出站错队、说错话那样的傻事的,关于这点,钱良俊心里应该有数。但是,糟就糟在没有站错队也没有说错话的老马,偏偏又是他陈海洋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他陈海洋呢,就只有不时地挨挨敲打甚至划入另册了。唉,委屈老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