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阙 朔风飒飒鸣(7)

“嘭”的一声,门扇被人撞开,有人闯进来,“大事不妙,镇民和守军打起来了,死伤惨重。”

许盛一惊,缓缓松开湘君公主。

宁歌捂着脖颈急促喘息,连声咳嗽,瞥见闯入者正是冯晋。

冯晋的目光淡淡扫过湘君公主,迎上许盛怀疑的目光,丝毫不惧。许盛泄气地拂袖,质疑问道:“怎会无缘无故打起来?”

冯晋回道:“我也不知,正要赶去瞧瞧。”

许盛恨恨道:“去瞧瞧。”

冯晋望静立一旁的湘君公主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他的眼神淡然无波,却已不是先前的冷淡与敌对。宁歌明白,方才那番话,冯晋听进去了,因此他才会在紧急之际救她一命。

绫子奔进来,一脸焦急,“公主,你怎么样?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打你了?”

望着她心痛的模样,宁歌目光森冷,一字一字咬牙道:“我定要他十倍偿还!”

绫子扶着湘君公主坐下来,心疼地抚触着她红肿的脸颊,眼中泪光摇曳,“都怪小的不好,小的没好好保护公主,让公主……”

宁歌握住她的手,虚弱一笑,“莫要自责,与你无关。”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四名守卫跨进秀堂,架起绫子和宁歌,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去。绫子奋力挣扎,叫嚣道:“放开我,放开公主,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放手--”

宁歌任凭守卫无礼地对待,“绫子,别叫了。”

出了府衙大门,来到一空阔处。此为怀朔镇中心,地域广阔,镇民聚集,约有数千,北首处设有火刑台,台上堆砌着一人高的干柴。

守卫押着湘君公主至火刑台上,绑在圆柱上。绫子站在台下,脸色剧变,惊骇地大喊:“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不能这样,不可以--”

没有人理会她的叫嚷。宁歌冷眼扫过去,镇民木然站着,台上火把熊熊燃烧,似要吞噬一切;许盛立于镇民正中央,面浮阴冷微笑;身旁正是冯晋,脸庞恰好处于明亮与昏暗边缘,半明半暗,瞧不出是何神色。

她勾起一抹轻笑,烈烈火光将她的脸颊映衬得愈显睥睨众生。

狂风冷扫,令人手足冰凉;漠上浓夜,瞬息万变,任何事皆有可能。

许盛行至火刑台前,转身面向镇民,“各位乡亲父老,我本于军中任职,防守边疆。可是,就在几日前,我兄长许昌,含冤被杀。想必各位有所听闻,我兄长官任怀朔镇都大将,恪尽职守,多年来令镇户安居乐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骠骑大将军杨策一到怀朔,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射杀我兄长,污他通敌卖国密谋逆反。”

他深具煽动力的话语回荡在半空,一字字一声声好似饱含血泪,“杨策何许人也?南萧降将,背主求荣,为求战功,请战柔然,而为何杀我兄长?那便是,杨策担忧旁人抢夺军功,有损他的威名。”

“此等不忠不义之臣,此等杀人狂魔,理当乱刀砍死、五马分尸!”

“各位都是忠义志士大宁良民,然,天家皇亲和文武贵胄在洛阳笙歌燕舞安享太平,而我们在边陲饥寒交迫饱受战争之苦,这是为什么?是我们命中注定是下等贱民?”许盛慷慨道来,极具震撼力。

镇民中微有骚动,他抬手制止,激昂道:“边陲重地,驻守将士专擅腴美,贫瘠土地、荒废田畴给予百姓,长年累月,我们日益困敝,孩子吃不饱,老人穿不暖,试问,我们甘愿如此下去么?”

镇民喝喝有声,表达他们不愿再这样下去。

许盛满意地微笑,“华太后经略北疆七镇,那柔然骑兵仍然南下劫掠,掳走我们的财物和牛羊,而驻守将士日日食荤,我们呢?那华太后窃取朝政,专宠面首,淫乱宫闱,实乃祸国殃民之淫妇。而我身后台上之人,便是华太后最宠爱的女儿湘君公主。”

顿时,镇民愤怒地呼喝,声震天宇。

许盛抬起双臂压下喧闹声,“许某已擒获湘君公主,如今,但凭乡亲父老处置。”

漠上浓夜,喊杀声响成一片,传至数里。

宁歌晓得,许盛所言,虚实不一。镇户困苦,边关罹乱,倒是不假。许盛以此为鼓动之利矛,确是厉害。

许盛唇边轻浮冷笑,“好,就依乡亲父老之意,将湘君公主处以火刑。”

话音方落,便有两名执火壮士靠近湘君公主。火光烈烈,辉耀得她苍白的脸庞火红如透,亦染红她冰冷的眸色--一双点墨深瞳,流溢着冷静甚而冷酷的光色。

绫子惊得脸色发青,拼尽全身之力挣扎着,“不--不能--公主不能死,你们要烧,就烧我吧,我愿意代公主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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