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第一场细雪,北风呼啸,萧顶添的伤势基本痊愈,湘君公主亦大有起色。原本一心期盼宁夏回朝过年,北疆却传回魏王奏表:不同于往年冬季,漠北柔然蠢蠢欲动,七镇似有不平之象,需加强军务,一日不可懈怠。
因此,魏王宁夏无法回朝,湘君公主只能黯然神伤。
临近年关,大宁迎来南北统一后的第一个新岁,礼官自然竭力铺张庆贺。距新岁仍有半月余,皇城已是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红幔耀天,漆亮金彩,处处锦绣,连那漫天的雪花亦染上喜气似的轻盈飞舞。
凤凰铜阙,却是素净,琼庭寂寂,金瓦覆雪,寒气逼人。
绫子右臂挽着一袭雪白羽纱斗篷,从寝殿出来,望见湘君公主立于镂花填金红檀门扇处,广袂微微飘拂,仿似飞雪盈袖,长长裙裾拖曳在地,仿佛在宫砖上洒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影姿娉婷,侧颜清寂,端然遗世风华。
绫子很清楚,湘君公主定是想起了驻守北疆的魏王。只有魏王,才能让湘君公主沉入无边无际的沉思,才会令她神色怅惘。
绫子轻轻地将雪白羽纱斗篷披在公主身上,“公主,回殿吧,这儿风大。”
宁歌恍若未闻。绫子道:“公主,你心神不定,还是回殿躺下歇歇吧。”
宁歌静静道:“绫子,那徐飞去了多久?这会儿该到侯府了吧。”
徐飞是凤凰铜阙的内侍,机灵伶俐,甚得公主赏识与信任。一个时辰前,湘君公主将一方黑漆朱绘夔纹铜盒交予徐飞,命他出宫亲手交给南安侯萧顶添。徐飞从未误过事情,今日此等重要之事,更是谨慎再谨慎,应该不会出错。
绫子无料湘君公主忧心此事,劝慰道:“公主莫担心,徐飞聪智过人、办事得力,不会误事的。”
宁歌双眸冷冷定住:“绫子,去瞧瞧,我总觉得……哪里不妥……”
绫子看着湘君公主褰裾迈出大殿,爽利地走入凛冽北风之中,只得紧步跟上;只见雪白羽纱斗篷飒飒扬起,环佩叮当如水,行止间爽然生风。
行出不远,但见徐飞自林木萧索处飞奔而来。徐飞跪地叩首,“公主,小的……小的有负公主重托……小的罪该万死……”
绫子见湘君公主紧紧皱眉,便道:“徐飞,那铜盒呢?”
徐飞扬脸望公主一眼,见公主神色渐冷,惊得方寸大乱,“小的罪该万死……小的正赶往西门,未料背后有人偷袭,一棍敲在小的后脑勺,小的昏厥过去,人事不知,醒来后发现自己靠坐在玉阶上,铜盒……不见了。”
绫子惊骇道:“什么?不见了?你可看见袭击你的人?”
徐飞几乎快哭了,“小的……并未看见……公主,小的该死,请公主降罪。”
宁歌羽睫一掀,漠然道:“你在何处受袭?何处醒来?”
徐飞作回忆状,“在崇华殿后苑被袭,醒来时在崇华殿左侧的赏花亭。”
崇华殿?莫非是皇嫂?不,绝无可能……宁歌心中略定,果决道:“去崇华殿。”
绫子与徐飞对望一眼,慌忙跟上。
崇华殿位于帝王宫寝九华殿的正北向,虽是皇后宫寝,其铸工、装饰与气派皆无法与凤凰铜阙媲美,华太后对湘君公主的宠爱可见一斑。
崇华殿与九华殿的岔道口,远处快步走来一位内侍,“公主!公主!”
宁歌驻足望去,见是九华殿的内侍张弘,便候他过来。张弘行至跟前,叩拜道:“叩见公主,陛下让小的过来知会公主,那铜盒正在陛下处,公主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