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后的嗓音坚硬如石,“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便会明白其中关键。皇儿,此事你无需操心,好生静养。”
望着母后的朱色身影转出殿门,宁歌的眼眸渐渐冰凉。
秋夜凉,风萧瑟。
冷风呜咽,车声辘辘。随着一声吁吁之声,车驾慢慢停歇。
杨策一蹦而下,掀开帘帷,“到了,公主请下车。”
一抹墨色倩影自车厢走出来,搁在杨策的手腕上跳下车驾。夜风扫过,墨色披风飞扬而起,如鸟展翅,宁歌紧紧闭眼,躲过风沙侵袭。
素颜裹在风帽中,在墨色披风与浓黑夜色的映衬下,宛如月下聚雪。身姿伶仃,仿佛一阵强风便能卷走。不经意间,杨策不自禁地伸手拉紧她的披风,适时,宁歌睁眼,冷颜愣住。
她眸心凝定,并无一丝波动。
他双臂僵硬,剑眉飞拔入鬓。
其实只是极短的一瞬。杨策垂首,退至一旁,宁歌径直前行。
此处乃皇城外关押死囚的牢狱,门楼微有巍峨之象,朱漆剥落,青砖严严,灯烛飘摇,肃风凄紧。
杨策出示令牌,两人得以顺利进入狱牢。
牢内潮湿阴暗,弥漫着一股腥臭的腐烂气息,令人几欲作呕。岩壁上烛火幽明,似乎诉说着牢犯的骇俗罪恶与牢狱凄凉。铜墙铁壁,精钢大锁,牢犯听闻脚步声,纷纷扒在铁栏上观望,衣衫褴褛,面容脏乱不可辨。
转过两个弯,终于来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两名带刀看守狱卒见到令牌,立即下跪:“参见将军。”
杨策示意狱卒叫醒牢中犯人,狱卒呼喝了几声,那蜷缩在角落里的脏污之人慢慢地支起身子,抬眼看向牢外两位访客。此人正是匪贼蒙面男子,如今白色囚衣覆身,头发散乱,遮了大半个脸,依稀见得面容脏黑,与那日的强悍汉子判若两人。
杨策举手挥退狱卒,低声道:“此人名为高风,洛阳人氏,并无亲人。高风,牢里大半月,还习惯吗?”
高风不发一言,望了须臾,复又垂首。
宁歌摘下风帽,“高风,你不认得我了么?”
高风仍是不语,杨策威然喝道:“高风,当日你为何挟持公主?速速禀来。”
宁歌悠然道:“你孑然一人,死了倒不可惜。早于挟持我的那日,你与你的兄弟便将自己的命抛之脑后。你并不想杀我,或许只是吓吓我,不过你绝不会想到你的主上要你痛下杀手。若非杨将军及时赶到,可能我就会在那夜摔落悬崖,或是命丧密林。高风,我说的没错吧。”
高风惊愕地抬头,望过来,眼睛明亮。杨策亦是微有震动。
宁歌饶有兴致地说:“虽然你凶神恶煞似的,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因为,你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高风惊讶地问道:“公主怎会知道?”
宁歌徐徐笑道:“可惜了你的兄弟,白白丧命,至今无人收尸。”
高风脏污的脸上哀恸不已,宁歌看在眼里,眨眼一笑,眉睫倏然冷酷,“若你将幕后主使告知于我,我便命人葬了你的兄弟,让他入土为安,而你,也可保下一命。”
高风冷哼一声,转了身子面向铜墙,对此提议非常不屑。杨策倒是不惊不讶,早于悬崖之夜便知她的意图。因为,她说:不要让他死……
宁歌轻轻一笑:“不说,是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主上,貌美如玉,身居要职,正是洛阳城里一时荣宠、风光得意的面首①。”
高风一震,背部隐有抖动。而杨策,更是骇然望着她,未料到她早已将一切洞彻于心,却隐忍不发,恍作不知。湘君公主,心机竟如此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