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阙 心悲抒不成(8)

“侯爷有何要事?”烟雾缭绕、帷幕朦胧的汤池内传出慵懒的声音。

“公主,臣……臣有事相求。”萧顶添清清咽喉,见湘君公主不置可否,便继续道,“公主曾救臣一命,臣万分感激……那夜徐佳于凉台中毒身亡,恳求公主护臣周全,不知当时公主会不会答应徐佳的无礼要求?”

“侯爷,事过境迁,当时并非时下,况且我是一个出尔反尔之人。”宁歌的声音似有笑意。

“臣斗胆,恳请公主护臣周全。”萧顶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目光不自禁地瞥向汤池,六重帷幕内却无声无息,他的手心微微渗汗,“让公主为难,臣知罪。”

“既然知罪,就退下吧。”宁歌寥寥数语,浇灭了萧顶添的期盼。

“公主,”萧顶添情急地跨步上前,又硬生生止步于阶前,惊得绫子冲到他身前伸臂拦住。他长眉微拧,仿佛心中愁苦难言,“臣……恳请与公主深谈。”

“若侯爷为此事而来,深谈就不必了。”宁歌的嗓音淡渺若烟。

“侯爷,请吧。”绫子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萧顶添索性将心一横,以臂拂开绫子,冲进汤池内。

绫子尖叫一声,旋即回神,高声大叫:“来人!来人!”紧接着,她急忙冲进汤池,看见湘君公主悠然靠在池壁上,双手抚弄着乌湿长发,神色淡定,而萧顶添立于池沿,躬身俯首,似是恭敬。

芙蓉池内,热气蒸腾,水光晃动映上粉壁,像是水渍淡淡洇开,又似透明光影泠泠诡异。此等情势看似祥和,实则冷寂而又肃杀,绫子焦急得手足无措,却见湘君公主怡然面色,只得静静候在一旁。

萧顶添沉沉低眸,声音微颤,“臣只是江南降臣,公主并无道理为了臣忤逆太后,然而若臣果真丧命于洛阳,倒是痛快,只是污了太后的清誉,天下万民定会以为大宁心胸狭郁、气量狭小,容不下南安侯。臣知道强人所难,恳请公主为太后多多思虑。”

宁歌冷冷轻笑,“护你周全也无不可,只是我并无三头六臂,如何护你?”

萧顶添的目光微微上移,瞥见汤池内碧波荡漾、湘君公主乌黑长发如墨缎披洒香肩,两截臂膀若琉璃明澈,神情散朗,颇见林下之风③,却又风致艳冶。

触及她的眸光,他立即收回目光,“公主过谦了,若非臣走投无路,亦不会擅闯行宫,烦请公主谅解与怜悯。”

宁歌自然晓得,若非萧顶添被逼得四面楚歌,绝不会如此放低身段前来恳请自己--他曾是一国之主,秀丽江山在怀,万民匍匐在地,手握皇家权柄,俯瞰芸芸众生。然而,那人,始终是她的母后,她至爱的亲人。

一阵猛烈的撞门声自外殿传来,一抹人影当先冲进芙蓉池,后有三四名精卫止步于芙蓉池外。那轩昂人影迅捷地扣住萧顶添,嗓音低沉:“侯爷,擅闯行宫,当处死。”

萧顶添被迫押出芙蓉池,仍做垂死挣扎,“公主……请公主三思……公主……”

那高亢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殿外。绫子拍拍胸脯,“杨将军神勇,幸而杨将军及时赶到,否则不堪设想。”

宁歌冷淡道:“你先退下,请杨将军进来。”

绫子一愣,见公主眉心微蹙,便知她心绪不佳,颔首道:“小的候在殿外。”

不久,杨策进殿,止步于阶前,沉声道:“臣护驾不力,让公主受惊,公主恕罪!”

此次行宫静养,华太后命杨策职掌行宫安全,若湘君公主有任何闪失,人头落地。宁歌并无异议,任凭母后安排。连日来,与他虽有多次照面,却只是目光相触,并无其他--他恪尽职守,她清冷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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