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恣公主?湘君公主心里冷笑,定定瞪他:洛阳皇城晓得自己放荡行止的,只有少数几人,杨策如何得知?莫非宫中真有他布下的耳目?
杨策知道此话戳中她的心事,“公主只需记住我的话:无论时辰对不对,只要公主站在原地,纵使火海刀光,纵使千山万水,我一定会站在公主前方,就像方才那样,哪怕公主要置我于死地。”
湘君公主玩味着这低沉如磁坚硬如石的话语,却见他已然迈步离去。那峨冠广袖的背影,自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轩昂气度。
他究竟想要说什么?或者,暗示什么?
“啊--”昭阳殿传出一声令人惊恐的尖叫。芙蓉喜帐内,湘君公主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气,脸色苍白,额上汗珠晶亮。
“公主,您做噩梦了。小的在这里,不怕不怕。”绫子掀开喜帐以金钩钩住,拿着汗巾为她擦汗。
“我睡了很久吗?”湘君公主记得回殿后有些乏了,在洛姨的劝说下上床歇息,未料噩梦连连。转首环视寝殿,只见麒麟红烛暗淡薄灭,窗外似乎夜已深沉。
“公主歇了一个时辰。”绫子答道,温柔地笑,“夜深了,公主躺下歇息……”
“什么?一个时辰?为何不叫醒我?”湘君公主惊愕地喊出声,懊恼地掀被下床,“洛姨呢?上林苑那边的国宴怎样了?散了吗?”
绫子取过墨色披风为她披上,开解道:“洛夫人说公主颠簸多日,很是疲乏,该好好歇息。那边的国宴,公主就不要担心了,洛夫人早已差人禀报陛下,这会儿该散了。”
湘君公主快步走到殿门前的玉阶上,猛地一阵冷风袭来,荡起披风下摆。她不由得拥紧身子,抬头仰望,那墨蓝的天幕疾速滚动着乌云,似有雷雨倾盆的迹象。夜,漆黑如墨,静寂如死;喧嚣良宵,璀璨皇城,仿佛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她只觉得无来由的压抑与烦闷。
真的变天了!
一个时辰后,这清明夜色,会不会变天呢?风急浪高,或者,夜阑幽凉?
耳旁回荡着那人的话语,隐隐地,她深感不安,似有什么隐秘之事呼之欲出,却又像是漫天飞絮令人无法捕捉。他为何擅自离开国宴在石径等候呢?他为何对她说那些话?他怎会知道变天?莫非真的被他说中了?或是他早已知晓?更或者天象只是一个巧合?而真正的“变天”另有所指?指的是什么?
脑中电光火石,她心口一窒:国宴?阴谋?华一波?北宁?
又一阵阴冷的风,卷起满地飞屑。绫子瑟缩着身子,劝道:“公主,回殿歇息吧,国宴早就散了。”
湘君公主匆匆回殿,“绫子,为我更衣,快点!”
换过衫裙,两人匆匆赶往青雀台,所幸一路上并无寻常的侍卫与巡视的禁军。然而,她的手足愈发冰凉。远远地,她望见上林苑灯火辉煌,青雀台明耀如昼,还有……越是接近,刀剑之声越大。
湘君公主站定在一棵树下,举眸望去,只见笙歌缭绕、金玉华彩的国宴已然演变成一出刀光血影的宫廷屠杀。
青雀台下,腥艳的血水恣意汪洋,尸身横躺,白玉簪染透红血,各色朝服萎落红海。踏血而立的是垂首丧气的朝臣官员,约有大半。围困他们的是北宁戈戟横立的将士。而青雀台的外围,肃肃而立的是南萧守卫皇城的禁军。
灯火如昼,笙歌已歇,血流成河。湘君公主深深皱眉,脑中一团乱麻,越是想要理清,越是纠葛无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