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的世界 十二(1)

“想去威尼斯吗?”

小倩给我电话,说她要去威尼斯参加一个音乐节,顺便在那里上几堂大师课。系里看她是个女孩,就增添了一个家属的名额,她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没什么兴趣,但我对现在自己的状态更是没兴趣。出去散散心也好,远离一会儿。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衣服少得可怜,我为什么去威尼斯呢?给自己买点衣服?又不是他妈的米兰,话说回来,米兰真够糜烂的。

据说威尼斯近些年人口逐渐稀少,威尼斯全市已经不足六万,再过几年威尼斯就没有威尼斯人了,这一点中国永远不必担心。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国人。这几天我无心练琴,每天就和龄说话,顺便让秦飞教我弹吉他。

我喜欢古典吉他,据说有的琴弦是拿羊肠子做的,声音柔和得要命,坏处是要表现的话,只能依靠扩音设备,传说就是这个原因阻碍了吉他的发展。

这本来就是件沙龙乐器,要那么大声音干什么啊。钢琴声音大,很多时候音乐厅里却很嘈杂,音响越小的乐器,人们越会安静地去听,漏了一个音符都像丢了钱一样。

带着秦飞,带着古典吉他专业的一个女孩(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我们去了琴行。女孩认真地帮我挑选着,她来的路上一直问我准备花多少钱,我说你挑就成。她又问我是不是很有钱,我说不是,但买乐器的钱还是有的。

到了琴行后,我知道她为什么问我了,她很幼稚地从最贵的琴开始演奏,第一把我就很喜欢,但看了价格就放弃了。然后,她按照由贵到贱依次用不同的琴演奏同一个小品。

我崩溃了,对。好货真就怕比,一万以下的琴,还真的就是没办法听。可我只带了几千块。女孩看出我的犹豫,问我对二手琴感兴趣不。

她说她有把琴,已经用了很多年了,虽然不是顶级牌子,但音质绝对没得说。今年她给一个赞助商演出,人家送她把顶级琴,以前那把就没人弹了。

我说那多少钱,她说我要是只是想练练就先用着,以后再说。我说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要了。我不喜欢在钱上占女孩便宜,即使我不是什么有钱人。她又说,这琴买的时候一万,现在用了很多年,就给三千就行。

我当场把钱给她了,她说我不要看看听听再付钱吗?我说不用,我相信大师。女孩说明天去拿琴送我琴房里。女孩走后,秦飞告诉我,她的那把琴以前绝对不会是一万买的,他见过那琴,怎么也得上五万。我说那她为什么这么做。秦飞笑了笑,好像是说,那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我一把抓住秦飞的衣领,我说要是你碰过那女孩,这琴白送我都不要,挺恶心的。秦飞笑的声音更大了,他说我误会了,这女孩是他的古典吉他老师,但不收学费,秦飞教她弹钢琴。我松了口气,问她弹到了哪了。

“巴赫的《二部创意》吧!”秦飞说。女孩学得很快,很认真。

手续办下来了。比我想象中的快,我把龄拜托给王乐天,告诉他龄的喜好,粮食可以少喂,水不能缺。

国际航班显得比较阔气,到处都是高级香水的味。小倩坐在我旁边,看着什么威尼斯简介。我看了一会儿书,困意袭来,于是,离地后,我很快地在飞翔中睡着了。

威尼斯当然不会睡一觉就到,至少要睡三觉。

小倩的音乐节要明天才开始,问我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我说那就去叹息桥吧。忘了一个什么老电影里看过,桥很普通,就是这名字我喜欢,我是个喜欢形式的人,名字好听就足够了。

我们叫了艘贡多拉,这种黑色的小船总让我想起冥河摆渡人。

据说贡多拉也曾华贵过。路过埋葬圣马可的圣马可教堂的时候,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威尼斯飞狮。飞狮爪子下有本书,书上应该用拉丁文写着:“我的使者马可,你在那里安息吧。”

我跟小倩讲起这里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始发地,但她好像对此类话题并不感兴趣。贡多拉的导游闭着眼都能带我们去那些熟悉的场景,公爵馆,黄金宫,走到哪里都是人,都是水,而且是死水。

也就是说,当你没兴致的时候,千万别出去旅行,见到的人也会以为是他妈死人。终于到叹息桥了,我揉了揉眼,看着它和那部老电影里有什么不一样。

“为什么叫叹息桥?”小倩问我。

“你看,河的那面是总督宫,河这面以前是监狱。以前的犯人在总督宫被判死刑后,都要经过这坐桥去对岸行刑。叹息桥是早期巴洛克风格,密闭得很严实,所以犯人只能透过小窗户看到窗外,想象着自己的家人和爱人正在桥下小船上为自己祈祷,所以免不了要叹气。”

“叹气有什么用啊,早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犯罪呢?”

我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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