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子弟兵(12)

马应民嘿嘿一声也乐了:“老嘎叔啊老嘎叔,你还真不像家父说的那么不明事理,我们就是要把小日本引出中国。不是引,是赶出中国。我们联合起来,中国人抱成团,就一定能把小日本赶出中国。”

赵老嘎习惯性地张大嘴,瞪大眼睛:“这还没缓过来阳子呢,就又来发动了?”

王思恺在一边也乐了:“看到没?我说不要小瞧你老嘎叔吧,他可是恨死了鬼子,你要联合他共同抗日,那可是找对了人。”

赵老嘎道:“你要发动没人拦着你,可发动俺这仇人去抗日,那可是脑瓜仁上缺根筋。俺只在这清风岭抗,出了清风岭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该俺的屁事。我看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再隔一会,老子没准要后悔。”

赵老嘎亲自将马应民他们送到通往后山的小路上,眼看着一行蹒跚的背影消失在暗林中,心中茫然若失,又像卸下了一块沉重的包袱,无比的轻松。也许有时候放过一个仇人比杀掉一个仇人更能让心灵得到巨大的宽慰。这结论是后来王思恺讲给赵老嘎的,同样的话王思恺也给七巧讲过。

一连几天,清风岭风平浪静,鬼子并没有如期而来。越是没来,赵老嘎越是心突突,右眼皮也直跳,总像有啥大事要发生似的。马应民他们也没什么消息,估计是逃得很远很远,或者是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抗日。倒是从县城回来的三老嘎传来了消息,说“五圈半”死了,是躺在棺材里先绝食后自焚,死得很惨。赵老嘎听说后咂吧了几下嘴,没说出话。他曾多次想象过手刃“五圈半”的场面,每次想像都是在“五圈半”磕头作揖一番哀求后,他一刀一刀地将其活剐成鱼鳞状,或是大卸八块,或是五马分尸,反正每次都让那“五圈半”不得好死。但现在“五圈半”确实没得好死,比他想象中的死法似乎还惨。他又觉得“五圈半”不该是这个死法,这么死让他的情绪很纠结。至于如何纠结,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又想起永志说二老嘎现身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居然将二弟回来的事给忽略了,在被窝里跟柳芹一块琢磨,这二老嘎肯定就在清风岭附近,是见还是不见呢?

柳芹心里的事一点不比赵老嘎少,她最惦记的还是永志和七巧。她搂过赵老嘎的脑袋,将那张看了几十年的老脸捧在怀里,像喂养一个吃奶的婴儿,慈祥地凝视了一会,道:“永志和七巧的事咋办?”

赵老嘎长叹一声:“唉,这事从根上起就气人。那许三骨棒真不是东西,你想要人家闺女就要呗,找媒人去说,找人家爹妈使钱,再不行也就是个抢呗;抢一个人就得了呗,干吗杀人家一家老幼二三十口啊。”

柳芹道:“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他和你的交情,我一个娘们都想出头帮七巧把仇报了。”

赵老嘎又长叹一声:“唉,不说那该死的三骨棒了,还是说怎么把七巧嫁给王先生吧。我跟王先生说了,可那老家伙油盐不进,好像七巧配不上他似的。”

柳芹道:“这王先生也奇了怪了,没听说翻腾石头翻腾得连媳妇都顾不上娶的,该不会是那啥不好使吧?”

赵老嘎道:“不像,那王先生也长着胡子,说话嗓子也挺粗,在读书人里也算个挺爷们的,就算是不行,也得娶了之后试过才知道行不行啊?”

“你咋知道人家以前没试过?再说了,就是太监也有娶媳妇的,听说安德海、李莲英还娶过好几房呢。”

“得,得,越扯越远。你再想想,除了把她嫁给王先生,还有啥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老东西,该不会是你又惦记上了吧?那七巧刚来的时候可是要把身子给你。”

“啥?你听谁说的?她告诉你了?”

“哼,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用打听?你把她领回来的第二天,俺就知道了。你要是真有意,明儿俺就跟她说去,只要她别勾扯着咱家永志,甭说她给你一次身子,就是给你做小,就是把俺替了她做正房,俺也依。”

“别胡说八道了,扯那些没用的干屁?要我说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她跟永志分开,这孤男寡女的,成天捧着个盒子炮在一起黏着练,早晚得擦枪走火,碰一地火星子。”

“这么说你跟她已经碰出火星子了?”

赵老嘎“蹭”地蹿出柳芹的怀抱,从被窝里露出半截膀子:“说啥呢?跟你说正事,说说就下道,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柳芹也“蹭”地掀起被窝,露出白花花的膀子:“自己不正经,还怪别人说得不正经?”声音很大,隔着墙差不多也能传到院外。

赵老嘎痛苦地捂住耳朵:“你就不能小声点?吼死我得了。”

柳芹突然拍了下脑门:“你还先别急着死,俺有门道了。”

“啥?”

“咱们光想着把七巧鼓捣出去,咋没想给永志说个媳妇?”

赵老嘎一拍大腿:“对啊,我咋就没想起来呢?”说完猛地钻进被窝,钻到那一堆白花花的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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