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再崛起”而非“崛起”

现代世界里,决定一个国家的地位、影响力、命运的已经不是天然赋予的条件,而是这个国家人的素质、能力,他们所发展出来的体制和制度的优越性。

现在对中国经济发展的研究形成一个热门。我用两个最基本的指标来说明中国的发展在国际上成为热门的话题:第一,以前不研究中国的学者这几年开始研究中国的问题,这是很敏感的标记。第二,国际上有相当一部分的普通公众开始谈论中国威胁(我的看法是宁可被人看做威胁,不要被人瞧不起)。对中国经济发展的“热”,我觉得有一个在观念上很模糊的地方,就是缺乏“历史的视野”,同时也缺乏国际比较的视野。

国际上的统计数据表明,从上世纪80年代初到目前为止,有1/4的时间,中国GDP年均增长速度在8.6%以上,这是人类有记载的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大的经济体在这么长的时间内,经济增长速度持续保持这样的水平。对于这样的持续的高速度增长,传媒界、学术界等最常用的说法就是“中国的崛起”。我一直主张把过去20多年来中国经济取得的重大成就定义为中国经济再崛起,而不是崛起。我要讲的就是为什么差一个字,含义不一样。

为什么是中国再崛起

为什么要用“再”?那是因为根据国际上最受尊重的一个资料库的推算(领衔人是经济史学家Maddrson),中国经济一直到1870年为止总量都是世界第一。比如有一个人把中国、美国、欧洲四大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三大块进行比较,发现1820~1830年是中国经济总量最大的时期,GDP占全世界的1/3,美国占2%,欧洲四大国加起来只占17%,即中国的一半。后来由于丧失了工业革命的机会,仍按照常规发展,到了1950年,中国的GDP仅占全世界的4%。在公元1年,中国的人均年收入如果按照1990年的国家指标来算,就已经达到了450美元,而到1950年,反而有所下降,是435美元。到了21世纪初期,中国的GDP占到全世界6%~7%,这是按照国际美元价格来算,如果按照PPP(购买力平价)计算则达到65%。这就是为什么我强调中国过去将近30年经济高速的发展只能定义为中国经济的再崛起,而现在还没有崛起到历史上的高度。

我们再看看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几个时期,那时中国不仅仅是为全世界提供最多的物质产品,而且是为全世界提供多种多样的非物质产品,包括政治制度、行政制度、行政体系、法律制度、科学技术、文化艺术、生活方式。那时世界上有两个最大的文明样板,一个是古希腊,一个就是古代中国。提供物质产品很容易,而为全世界提供非物质产品才是最伟大的,因为这是改变人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活方式和管理方式。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现在讲香港公务员制度是我们学习的样板,而这一制度又是从英国来的。在西方,人家马上就讲“如果古希腊是全世界古文明民主的摇篮,中国就是全世界理性行政体系的摇篮”,最早对此感到惊讶的是原来英国的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到了亚洲之后,发现中国的制度太先进了。因为当时欧洲还没有像这样全国范围通过考试来筛选官员的制度,然后东印度公司就把中国的体制引回欧洲,加上现代的因素,就是现代公务员制度的起源。

那个时候中华文明具有一种整体的投射力。不管过去几十年来,我们中国在经济上取得多大的成就,但还远远没有达到中国历史上整体文明所达到的高度,不具备中华文明历史上的那种对外的投射力,所以当今中国的“再崛起”主要体现在经济方面,在其他方面还比较薄弱。这是我强调“崛起”和“再崛起”有区别的最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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