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底层人的身份焦虑

《迷城》是2010年国产电影的一部意外之作,这意外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导演章家瑞的风格大变,与章家瑞在《花腰新娘》、《芳香之旅》、《红河》等片中流露出的文艺气质相比,《迷城》让电影充满节奏感,也拥有了章家瑞此前作品所不曾拥有的力量感;二是《迷城》对于人性的挖掘十分深邃,让人惊异它居然能够过审并且公映。

自小有着心理创伤的大学生,爱上了发廊的洗头妹,由于深深存在的自卑感以及对洗头妹的不信任,大学生与洗头妹之死沾染上了摆脱不掉的关系,在幻象中,大学生得以与洗头妹相亲相爱,而现实的结局是,由于精神疾病的存在,他不得不被迫退学。《迷城》的故事很简单,但它有一个迷人的结构,相对于《罗生门》、《禁闭岛》而言,《迷城》化繁就简,既制造了悬念,又能让观众很容易看得懂,向希区柯克经典电影《精神病患者》的致敬,使得《迷城》在富有娱乐效果的同时,也容易给观众带来很多思索点。

在影片类型上,恐怖、惊悚、文艺、爱情,这四种元素于《迷城》中得到了良好的融合,章家瑞在该片中体现了他对节奏的良好掌控力。影片开头15分钟所展现的校园生活以及社会景象,很是有点贾樟柯早期文艺电影的味道,在观众准备保持这样平缓的情绪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故事却异峰突起,变得曲折迷离、辛辣诱人,这一点,和史蒂芬·金有异曲同工之处——在平静中酝酿紧张气氛,然后用魔鬼般的手指弹奏起观者内心紧张的琴弦。

我认为,《迷城》最大的一个话题应该是当下几乎每个人都存在的“身份焦虑”问题。

“身份焦虑”问题曾困惑西方国家数个世纪,随着中国经济的繁荣,这个问题也来到了中国。在曾出版《身份的焦虑》一书的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看来,人的基本生存条件得到了充分满足之后,“身份焦虑”便会滋生,它不放过任何人,在现代社会,无论富人、穷人还是中产阶级,都摆脱不了“身份焦虑”的困扰。

《迷城》呈现了中国底层民众的“身份焦虑”:出身贫寒的大学生时时不忘提醒自己,不要对富家女动心;洗头妹通过坚持不隐瞒自己在发廊打工的身份,强调职业与自尊并不存在必然联系;两个民工对于女大学生的仰视与渴望,更是已经在中国底层社会延续了二三十年至今仍然占据主流的价值观体现……就业、赚钱、过上更好一点的生活,这是《迷城》主人公的梦想,而他们只能把这个梦想寄托在飘向夜空的灯笼身上,这让人心酸。

一桩没有发生的强奸案,牵扯出一个青年的心理成长史,而这个成长史,亦可视作反观这个时代背面的一片镜子,这片镜子折射的景象虽然是碎片式的,但片片能刺痛观众。电影中的发廊妹和贫困大学生,是这个时代沉默群体的代表,他们的痛与恨,与每一位对社会抱有关切之心的人丝丝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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