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序:我只能是阿Q、祥林嫂的儿子(6)

当我决意将自己从国民性批判的大合唱中撤离出来,这对鲁迅、陈独秀、胡适来说可能有点突然,因为我已经跟着他们吆喝了几十年。

既然我已经看清了我是闰土、阿Q、祥林嫂的儿子,而不是鲁迅、陈独秀、胡适的儿子,我就没法继续趋炎附势下去。

我当然不会产生否定鲁迅、陈独秀、胡适的价值的念头,我只是想说,我更愿意细细体会闰土、阿Q、祥林嫂以及我的父老乡亲的需求与疼痛。

我的父母依然生活在那个卑贱的山村里,陪伴他们的依然只有那个跟他们一样卑贱的老嘎嘎偶像。我对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对他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目前尚不知道。但是对我来说,我显然得到了一次学术的升华和文化生命的升华。

在对家乡的乡土文化进行过初步调查之后,我制订了一个进行乡土文化研究的庞大计划,我将从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文化学、宗教学、民俗学、历史学等角度,对老嘎嘎的村子进行全面的学术描述,对于与我同时代的老嘎嘎的后人,也就是我的父老兄弟,我将为他们一一立传。司马迁开创了为帝王将相等等精英人物立传的传统,我将在这个传统之外,专给几百位卑微村民立传。这个学术工程的成果,将会超过两百万字。这个工程计划就是我后半辈子的志业所在。

我愿意忠于我的父母和他们的文化,那才是我的生命之根。我希望通过我的研究和描述,激发社会对于这些卑微文化的了解与尊重。在对我父母乡亲的文化进行研究的同时,我愿意更多地关注我父母乡亲的精神世界,而不像以前那样仅仅关注精英人物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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