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波兰前总理米莱尔先生(2)

过去,波兰统一工人党的领导地位是由宪法保障的。可实行了议会民主制度以后,宪法保障也就不存在了。在民主体制下,党的执政地位不能由宪法来保证,只能由民主来决定。随着社会主义体制在波兰的终止,统一工人党就完全不能存在了。波兰统一工人党过去在体制上,是一个斯大林式的政党。剧变当中,波党上下一致认为,这个党不能再存在下去了。

米莱尔说,回想八十年代,那时谁也没有预见到苏联社会主义会解体,预见苏共会垮台。社会主义制度既然已经死亡,社会主义国家当然也就消亡了。八十年代发生的事情是如此之多,就像在两百年中发生一样,谁都无法预见。在圆桌会议上达成的席位分配格局,本来应该维持四年。这时统一工人党和农民党、民主党还占多数。可在两个月内,农民党和民主党就倒向了团结工会。统一工人党成了少数党,团结工会成了提条件的党,出现了团结工会的政府。团结工会合法化后,一百万波党党员投向了团结工会。占少数席位的党的决定权就丧失了。

关于转轨,米莱尔先生说,目前,社会民主党主要向右翼发展,但从趋势上慢慢会向左翼转。这个过程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民主党面临的问题是欧洲性的。主要是对市场的干预度问题。如何把市场的高效和公正结合起来。西方国家的民主党也面临这样的问题。计划经济和资本主义的较量已经失败。这么大一个党的垮台,就说明了问题。是让自重压跨了,谁也不愿维护它。这是一种制度性的结果。党内曾有不少人看到了西方的高效率和民主化的程度,提出应适应西方体制。国家的发展取决于市场化和公民化程度。

米莱尔先生说,私有化在波兰是有基础的。剧变前,虽然工业的主要部门为国有,由国家控制,但农村基本是私有为主。虽然也有一些国营农场,但更多的是私有土地。农村有很多小型私人的作坊。过去鲜花、水果的生产,都由小农进行。私有制的存在使体制过渡变得容易了。转轨后,很多公民对私有制是熟悉的。从八十年代初开始,波兰开始改革。允许海外波兰人回国投资大型企业。私有经济在国家经济中一直占较大的比重。公民很容易融入市场经济,所以转轨容易得多。

米莱尔又说到,他和一些专家都认为,中国模式不是谁都能模仿和照搬的。波兰是统一的民族和宗教国家。而中国是多民族多语言和多宗教的国家。中国的多元国家模式,使得人们希望有一个中央政权来控制。而波兰统一的民族国家却希望摆脱集权的控制。比如上海居民收入很高,很富有,它要建立一个小国家不是更好吗?但这不可能,中央不会允许。因此中国需要中央的控制。但在波兰,各地区几乎没有差别,因此在波兰更需要自由,而不是中央控制。

不知为什么,米莱尔先生在回答我们相当沉重的问题时,却显得很轻松。军管、圆桌会议、丧失执政地位、转轨,这些在我们看来都是命运关天的大事,可米莱尔相当轻松地就解答了它们。这迫使我们不得不问他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在失去了政权以后,是否可以回望一下社会主义的波兰,到底留下了什么遗产。对此,米莱尔先生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关于社会主义的遗产,我首先要说,是人民的素质得到极大的提高和教育的飞速发展。在波兰文盲已被扫除了。同时,波兰国界也是稳定安全的。原来波兰有三个邻国,即东部的苏联,南部的捷克和西部的东德。现在你看,我们周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苏联没有了,变成了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还有立陶宛。南部变成了两个国家:捷克和斯洛伐克。西面则统一为一个德国。尽管经历这么大的变化,波兰却还是统一的。体制发生了改变,国界却没有变化。还有,波兰的对外关系也还是继承了社会主义时期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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