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很坚决地否定了他的说法。因为闵王台可不是什么陵墓,而是当年齐国最后一位国君齐闵王修建的一个点将台,在黄海边上一个叫做日照的小城,那地方战国时也叫莒国。齐闵王就是小学课本儿里吓跑了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的那位。要说闵王台里能出这类冥器,那真是不可能的。
现在那个地方倒是还在,不过早就改叫做明望台,虽是这么叫着,但是两千多年下来,那里的台子早没了,只有两个叫明望台的村子,南明望台和北明望台。而真正的闵王墓却是在我待的这个城市的东边,在临淄一个叫四王冢的地方。田齐的威、宣、湣(多音字,音同闵)、襄并排成四座小山一样的陵墓。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四王冢就已经被发掘了,当地也早就建立了齐国历史博物馆,专用来收藏那些从四王冢里发掘的东西。
再者说,即便闵王台真是陵墓,那也是战国墓,而战国墓里是肯定不会有这类物件的。要认真追溯起来,魂瓶这类的东西从东晋、三国时期才开始使用。而且,王陵里面基本上也不会用眼前这个烧制得这么粗劣的罐子。
“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闵王台是怎么回事儿么?闵王台里根本不可能有这类东西,要说是从闵王台附近出土的,那还有点靠谱。那边以前我倒是去看过,是有几个南北朝的冢子。”我肯定地说道。
“开始我也不信,可是你看到没?你看这上面的字儿。”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指着那几个鸟兽象形文继续说道,“上面的这几个字,我查过了,奇怪的是,连院里的字典上都查不到这几个字。”
“不会是被造假的胡乱画的吧?”我拿放大镜低头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土沁的颜色,忽然发现,这罐子的土沁里面还掺杂了一些暗红色的斑块。我伸手去摸,被伊山羊一把拉住了。他摘下一只手套让我戴上,骂道:“说了有些邪门儿,你还直接摸。”
我戴上手套摸了摸那些黑红色的斑块,闻了一下,倒是没有什么异味儿。现在有些作假的大多用酸性物质来腐蚀出沁色,所以要是假的,应该会有些特有的刺鼻味儿,懂行的人一闻就知道。
“不是乱画的,我都用院里的设备检测过了,的确是战国的东西无疑。”伊山羊瞥了我一眼,又有些迟疑地继续说道,“所以,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谷仓罐!起码不是用来盛死人饭的。”
“那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我疑惑道,“上面居然还有血沁,难道是粽子用来做血豆腐的?”
我手上突然感觉到罐子里面哧啦一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挠了一下。
我吓了一大跳,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指着罐子骂道:“我操,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撇着嘴走到我身边,从我口袋里熟练地掏出烟火,自顾自地点了两根,把其中一根塞到我的嘴巴里。
本地产的白将,又冲又辣的味道瞬间让我冷静下来,我盯着那个盒子有些发愣。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找了你。”他吐了一个烟圈儿,有些寂寥地加了一句,“小太爷快被这个玩意儿搞到精神分裂了。”
“我觉得我他妈早晚得被你害死。”我瞥了他一眼骂道。
“啪啪啪……”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我后面的话憋了回去,因为外面天色已经黑到底了,房里又亮着灯看不到外面的来人。我没敢说话,这时候不应该有客人会上门。
“小鱼,你在里面吗?”门口卖烟的张大妈推门钻进来半个脑袋,看到伊山羊也在就笑着说:“哟,你有朋友在啊?”
“在在在。”我看到是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儿,赶忙走过去,“啥事儿啊,大姨?”
“你帮我把烟摊儿抬进来,在你店里放一宿吧。今晚我老伴不知道死哪儿去喝酒了,没来跟我收摊儿。”然后她有点儿祈求似的看着我。
“行,没说的。”我随口答应着,就拉着伊山羊出门帮她收拾烟摊儿。张大妈又从摊子底下掏出盒白将,扔给我,有点肉疼地说:“小鱼拿去抽!”
我接住,扒拉了一下烟盒里剩下的大半包烟,笑着说:“哎哟,大姨您这是干吗?我还能贪图抽你盒烟啊?”
“拿着抽拿着抽……”她边用围巾把头包得严严实实的,边说:“我还得回家给孩子做饭去。”
她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让我天冷加衣,年轻人应该与时俱进赶快学学电脑之类的话,我嘴里应承着将她送出门口,看着她骑着电动车走远,才回到店里,重新关上门。
被她这么一闹,我才有了重回人世的真实感。
我走到柜台后面,打开店里的保险柜,朝伊山羊招招手:“快收起来,这玩意儿要是让别人看到,就又是一祸害!”
伊山羊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重新用黄帆布包装好,塞到保险柜里,我关上保险柜门,狠狠地拧了几把密码锁。
伊山羊见我这么小心,在一边笑道:“这些年铁家小太爷别的地方没怎么变,倒是胆子越变越小了。看你这个鸟样,它还能钻出来把你吃了不成啊?”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俩又大眼瞪小眼地对着抽了好一会儿烟,我才慢慢恢复过来。我从柜台后面取了外套穿上,跟他说:“算了,别的事儿先放一边儿,管它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你不点名儿聚美斋么?你倒是会吃,聚美斋菜可比燕喜堂还地道。”我系上外套的扣子,又从柜台后面掏出两个头盔,扔给伊山羊一个,“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