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单元 酒是陈的香(6)

读点·点睛

父亲为了鼓起“我”———一个患有幼年型类风湿关节炎的患者的生活风帆,比所有人都珍惜“我”获得的奖,以女儿为自豪。那种殷殷关切之情,感人肺腑。

奖(节选)

杏林子

就这样,我为自己走出了一条路。

1978年,第七届十大杰出女青年选拔时,一位曾经得过此奖的朋友立意要推荐我,我却执意不肯。原因是家中除父亲之外,无人看重这种事,母亲尤其讨厌我们没事炫耀、乱出风头,弟弟妹妹则拿我穷开心说:“怎么,你要去竞选十大女歌星吗?”

因此,尽管朋友把我的推荐书寄了过去,无论如何我也不肯送上资料,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原本我们是瞒着父亲的,终究还是不小心漏了口风,父亲起始大惊,虽然没有责怪我,却明显地看出他的失望。父亲的反应也让我吃了一惊,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是这样看重这个奖,可惜我轻易放弃了。

我对父亲有说不出的愧疚。

没想到两年后,第八届十大杰出女青年开始选拔时,我突然收到选拔会寄来的一封公函,大意是说,上届有人推荐我,但我未曾寄资料,而他们仍为我保留候选人资格,希望我尽快补送……这几乎是从未有的事,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从来只听说每届的候选人如过江之鲫,要做大幅度的筛选,没听说还保留名额。正因为如此的不寻常,我开始正视这件事。

我和妹妹把所有的作品合力整理出来,父亲以他多年案牍的经验,亲自教导我———分类、贴上标签、编排索引,整整装满一大纸箱。他甚至担心邮政失误,坚持亲自将资料送至选拔会。社区山路难行,箱子既重且大,无法背也无法提,只有捧在手上,而父亲已年届七十,但他一点也不以为苦,喜滋滋地说:“为女儿服务,是爸爸的光荣!”

名单揭晓后,父亲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四个字形容,一大清早就跑到台北买报纸,他对报贩子说:“你把所有的报纸,每种都给我一份!”

这以后,我又陆陆续续得了一些奖。每次,他都把报道我的新闻看了又看,把我得奖的照片压在他办公桌的玻璃板下。举凡向他道贺的亲朋好友,他都要滔滔不绝地复述一遍我的“奋斗史”及得奖经过。

糟糕的是得奖后遗症。在往后的10年间,父亲不论是到邮局寄信、商店买东西,或是到户政单位办事,回来后一定会对母亲津津乐道: “人家都说,我的女儿好了不起哟!”

“奇怪,人家怎么知道你的女儿?”母亲不解地问。

父亲只笑不语,母亲恍然大悟:“一定是你自己到处张扬的,对不对?”

“当然啰!”父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更糟糕的是父亲几乎患了“得奖症候群”,某某大学颁给别人一个荣誉博士,父亲竟会酸溜溜地说:“我女儿比他更有资格获得这项荣誉……”

总之,不论别人得了什么奖,好像都应该有我一份。好在家里还有一位冷静、理性、视名利如“粪土”、经常把我的奖牌拿去垫锅底的母亲,总算平衡了父亲的“狂热”,没叫我也迷失在其中。

1990年底,我带领残障团体赴大陆访问,会后顺便陪母亲回西安省亲。

行前当天,突然接到吴三连文教基金会的电话,主动甄(zhēn)选我为当届社会服务奖的得奖人,颁奖典礼正好在我预定回台的那一天。唯恐无法及时赶回,我特地要父亲代我领奖。事后,据朋友形容,当司仪叫我的名字,只见父亲快步冲上台,兴奋难抑地“标榜”着自己的女儿,惹来台下一片笑声。

只不过,这股兴奋的情绪只持续了短短几个月,父亲就匆匆走了。父亲过世之后,任何奖对我都已失去意义,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对我得奖与否那样在意期盼,并且能与我一起分享荣誉、分享快乐的人了。

前些天,社区一位邻居告诉我,父亲曾对他说:“我这个女儿虽然只有小学毕业,可是比起其他得博士的儿女还要让我引以为傲!”

我多么想大声告诉父亲:“爸爸,我所有的奖都是为您得的啊!”

作者简介杏林子,本名刘侠,1942年2月28日出生,其出生日被台湾政府定为法定纪念日。身残志坚,作品《另一种爱情》曾获台湾国家文艺奖,另有作品《杏林小语》等。

佳句品读佳句: 我多么想大声告诉父亲:“爸爸,我所有的奖都是为您得的啊!”

品读: 文章用大篇幅写父亲如何珍惜我的奖项,其实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快乐,文末一句话,表达了自己对父亲的感激,无以为报,获奖为父亲。

赏析感悟作者用深情的笔触,回忆了父亲的一些细节,勾勒出一位深爱自己女儿的父亲形象。父亲对女儿获奖的那种企盼,对女儿倾注的那些心血,因为真实、因为真情,才更令人感动。

(特级教师李贵文推荐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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